一声令下,又有不少人到前面来。范蠡向这些人解说道,人们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大家既是邻居或亲属,互让互谅,一家有难,十家帮忙,十家有难,全村帮忙,人活在世上,谁敢说永远不求人?大家和和气气过太平日子,那该多好!房屋纠纷,大多都是分家时造成的,那就按分家时老人的意见办。邻居土地纠纷,往往都是有人多占用了公用地,多占了就倒出来,由两家或多家共同使用。俗话说,和气生财。你们可倒好,闹到监狱里边来了!你们偷着乐吧,你们遇上了李邑宰这名好官,如果遇到一个坏官贪官,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谁上钱就判谁有理,哪本哪利?还有一些大道理,不用我一一道来,你们都懂。好了,想明白了,自己能解决的,办完手续就可以回家了。不能解决的留下,我们下去了解清楚,再断谁是谁非。不过,输的一方可是要交罚款的。
范蠡话落,大部分人都向右边师爷走去。还剩有七八个人,他们紧急磋商后,也手拉手向右边走去。
范蠡伸个懒腰,双手搓搓脸皮,与李志民等对望几眼,大家都会心地笑了:原来满大庭都放不下的人群,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人。范蠡说,涉及打架斗殴的上前,立时有十二人上前,却是不相干的两拨人。一拨是两人斗殴,一拨是一人同九人打架。
范蠡先审问人多那一拨。先由九人中选一人细述打架情由,这人长两条刀字眉。据他讲,他们孙老爷看上了柳家庄柳月娥小姐,派他们前去提亲。他们路过集市,正好见到了柳小姐在集市卖鸡蛋,他们也就少走了七八里路,将柳小姐领到无人之处,说明来意。柳小姐一时拿不定主意,说要回家向父母禀告后再定。我们正在商定再次见面时间,这个人突然窜出来,也不问个青红皂白,挥拳就打,他下手极重,把我们中一人胳膊打断。正在撕打过程中,柳小姐吓得跑回家去。这时衙役赶来,将我们一齐锁拿到案,关入大牢,等待传唤证人到案再开审。人若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谁料到,下面发生抢劫案,邑宰又忙别的去了。后来又听说邑宰辞职不干了,我们就被一关关了多半年,这是以往经过。
范蠡又让那个青年讲话。青年自报姓名叫冯国保,他骂刀条眉纯粹颠倒黑白,胡说八道。那天他去集市卖条筐,快到集市时,就见有个姑娘慌慌张张从集市中跑出来,后面跟着他们九人。姑娘哪能跑过他们,很快在胡同内被他们抓住,就要拖走,姑娘死命挣脱,哪能脱离魔爪?事情既然被我赶上了,哪能见死不救,我就同他们打了起来。说到这里,冯国宝轻蔑地瞅了九人一眼,继续说道,别看他们九人,熊包四对半,被我打的眼看支撑不住了。也是我大意,胳膊突然被刀刮了一下,鲜血当时就流出来。我想也没想,向他手腕踢去,他一躲,这一脚踢在他胳膊上,当即把他胳膊踢断,这一点,我承认。以后情况与他说得大同小异。
这起案件实际已经很清楚了,范蠡刚要下判词,眼前一亮,有了计较:“既然双方当事人没到场,待传齐孙老爷和柳月娥到案后再审,先委曲你们双方再忍耐三两天。押回大牢。”
还没等范蠡传唤,另两人一齐走上跪倒,齐说道:“主审大人,在狱中这么些天,我两人话已说开,误会消除,我二人已结为生死弟兄,不劳大人费神了。”
范蠡笑道:“这就对了吗。”手向右一摆,让他们结案出狱。
现在大庭内只剩下十一人,涉及三宗案件:第一件是公婆告儿媳害夫致死案,第二件是长工盗窃案,第三件是争子案。范蠡边看案卷,边听当事双方陈述。待双方分别陈述完毕,范蠡对满屋内所有人说道:“现在已过大半夜了,总共还有四件案子没有结案,我们还要到现场调查,还要传齐涉案有关人员,现在还不能武断,不然有人不服。请大家再坚持三两天,我保证到期全部公正处理清楚。现在我宣布:退庭。”
待众人退去,范蠡左边四人也坐的腰酸背痛,十分疲乏困顿,也要站起离去休息。范蠡却说,我们五人现在还不能休息,还有许多事要大家去办:
第一件,衙役要整顿,你们没发现,冯国宝是最佳衙役人选吗?这件事,非邑宰大人亲办不可,这是你培养自己亲信力量的最好时机。
第二件,杨来铜负责将孙老爷,赵玉竹负责将柳月娥请到邑衙来,明天,哦,准确说,今天下午开审。志民大哥,这四件案子,我看都好审判,我看咱俩位置应该调整过来了,我协助你。冯保国案子很请楚了,那个孙老爷他不是有钱吗,狠狠罚他。公婆告儿媳案,问题出在儿媳身上,必须开棺验尸。长工盗窃案。采用请君入瓮手段,必破案无疑。争子案就要采用诈术了。明成,你也有任务,你去把长工盗案中所涉及的东家传来,并把所用的瓮带来,千万不要弄错了。
第三件,根据实情,制定严格的在岗工作制度,明确职责。
第四件,作好裁撤人员工作,使他们有饭吃。
现在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后,分头行动。
午时,该到场的人全都来到邑衙,这就看出有了快马的好处,李志民升堂。他坐在主审位置,范蠡坐在陪审位置。李志民本想让范蠡作为主审,把全部案件一审到底。但范蠡认为,李志民经验不足,应该经受锻炼。多半夜的审断,李志民看到范蠡分门别类,大刀阔斧,迅速决断,绝无拖泥带水的举动,既符合法度,又顺从人情,合情合理。这些积案换成自己来审,不知要审到什么年月,其它业务哪能顾得来?想到此,不禁惭愧。他将惊堂木一拍:“带老公告儿媳杀夫案一干人等上堂!”
只见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上堂,后面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俏丽女子上前跪倒。李志民说道:“勉跪,站起回话!这位老者,你因何状告儿媳,细细道来。”
老者上前一步,未从发言,两眼落泪。原来老者姓张,老两口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爱如珍宝。待儿子长成,老两口罄其所有,为她娶妻葛氏。婚后头一年,夫妻关系尚好,葛氏也为张家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小宝。小宝满周岁以后,夫妻关系渐渐转坏,经常吵架。我们老两口开始以为是因为我们老了,惹人烦,就让他们分出单过。谁知他们照样吵架,比以前更凶,葛氏对丈夫也不关心,一些风言风雨时常传入我们耳中。八个月前,我儿突然暴毙而亡。我们怀疑是被葛氏所害,就报了官。经官府两次查验,身上均未发现任何疑迹。我儿是夜间死的,据查验,当晚他还饮了酒,因此,官府初步断定为饮酒过量,导致血管暴裂而亡。我们不服,要求上诉,在这期间,前任邑宰辞职,案子便拖延至今。人死不能长期停尸,我儿现在埋在东土岗。
李志民又让葛氏回话,她所说与张老汉所述大同小异,只是强调,夫妻吵架事有,那都是两口子为生活琐事争辩,夫妻感情还是很好的,不然自己也不能给他炒了几盘菜,温了一壶酒。公婆告我谋害亲夫,经前任官家两次验尸,没有没验到的地方,既没有投毒,也没有一丁点伤痕。既使是长辈也不能凭空诬赖晚辈。
李志民听了,不知该如何往下审断,他望向范蠡。范蠡始终一言不发,静听双方发言,观察双方表情。现在他可以下结论的是:老公老婆是纯朴老实的农夫,儿媳是能说会道,滴水不漏的巧妇,而且有成竹在胸的感觉。他见李志民向自己望来,显见是询问下面该如何进行。他两手故意一摊:“那只有重新开棺验尸了。”
葛氏立即反对,她嚎啕大哭:“我丈夫不知做了什么孽,死后被折腾了两次,现在埋在地下多日,还要开棺搅动他,我死也不让!”
“既然家属反对,此案延后再审,你们不得远离,退堂!”范蠡当机立断。
退堂后,范蠡让赵玉竹化装村妇,暗暗跟随,看葛氏都与什么人接触。
不过两个时辰,赵玉竹就回来汇报说,葛氏在快到家门前,在胡同内遇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两人稍稍停顿一会,说了五六句话,因为隔得远,听不清说话内容。经过询问路人,这名男子是史财主独生子。
次日,范蠡、李志民等人,突然押来张老夫妇,葛氏,在当地村长陪同下,来到葛氏丈夫墓前。范蠡吩咐开棺验尸。葛氏趴在丈夫坟头,说死不让。范蠡命人拉开她。葛氏怒视范蠡说:“如果验不出问题怎么办?”范蠡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人群说:“如果验不出问题,一切后果我承担,开棺验尸。”
很快,坟墓被挖开,棺材被抬上来,棺材盖也被打开。仵作口鼻带上布罩,手上套有皮套,上前一看,这么长时间,皮肉早已烂掉。打开衣服,只剩一付骸骨。仵作反复查验,最后还是摇摇头离开。人群的目光一齐看向范蠡,露出惋惜的表情。张老夫妇这时止住哭声,毅然上前拍着胸脯说:“原告是我们,强烈要求开棺的也是我们,谢罪的也应该是我们。范大人、李大人都是好人好官,他们没有错!麻烦众乡亲,把我们老两口和我儿一起埋了吧!”说着就要往坟穴里跳,忙被众人拉住。葛氏却咯咯笑起来:“你们两个老混蛋该死,两个混官也该死。姓范姓李的你们怎么还不往里跳啊?!”
范蠡笑了:“案子完结了吗?等案子完结了,谁该往里跳,不就清楚了吗?”
“你还能玩出什么把戏。”葛氏嘲讽,幸灾乐祸地说。
范蠡喊来仵作说:“咱俩再最后检查一次。”
范蠡从脚趾骨开始,先辨识骨色,骨色雪白,且没有断裂现象,排列很正常,尤其颈椎,也看不出问题。现在,只剩下头骨了。从外观上看,也很正常,既没有断裂,除两眼外,也没有黑洞。范蠡让仵作把头骨捧起来,仔细检查。仵作刚捧起头骨,就听“哗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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