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说的许多东西,他不是很懂,听的也很玄妙,却觉得又很有道理……
晚上,宝儿没有发烧,甚至连起夜都没有,一觉到天明,顾若离一早来检查了伤口,有些红肿,但并不严重。
“我的腿不疼了。”宝儿着急的道,“你去给我娘看病吧。”
顾若离点头,道:“我请周大人抱你上马车,你的腿暂时不能走路。”
宝儿应是,顾若离就和他一起去了他家。
在北门边上,她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多户人家,放眼看去,一排排用稻草和麻袋拼凑的窝棚,歪歪斜斜的靠在城墙上,三面墙透着风,屋顶最结实的也不过夯了一层图或是搭了简易的梁。
她愕然的站在进口处,马车进不去,他们只能步行。
“你们就住在这里吗?”顾若离以为,不管怎么说宝儿的娘也是外室,又生养了孩子,住的地方他总要安排的,宝儿回道,“他把宅子收回去了,又不给我们银子,我和我娘只好住在这里了。”
宝儿由周铮抱着,指着后头道:“我们在后面,门前有棵歪脖子树。”
一行人沿着窄小的路过去,窝棚对面搭着茅厕,臭味弥漫着,一家家门口垂着半旧的帘子,门外搭着简易的灶台,有妇人带着孩子在门口坐着,孩子们穿着破旧的衣服,光着脚打闹。
他们甫一出现,就引起众人的目光,大家好奇的看着他们。
“宝儿,你回来了啊。”有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脏脏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我刚刚去看你娘了,她挺好的,昨天晚上还有人给她送饭吃了,我也吃了一块肉,真香!”
宝儿扬着眉头,道:“等以后我长大了,挣钱了,让你天天有肉吃。”
小姑娘高兴的拍着手高兴的道谢,又看到宝儿被人包着的,就问道:“你为什么让人抱着,你生病了吗”
“被人砍伤的。”宝儿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我也砍了他。”
旁边的妇人们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宝儿,你快点长大,我们就等着你给我们买肉吃,保护我们。”
“我说话算话。”宝儿昂着头,满面的骄傲,“一定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顾若离和周铮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当初在山谷,大家虽日子并不富裕,可有衣服御寒也不会饿肚子,每年年底因为蔡彰还能发钱,在蓟州左屯卫时,那些妇人们还有秦大同照顾着,可是这里的人……
生死只能靠自己了。
顾若离沉默着,和周铮一起去了后面,宝儿指着其中一间垂着帘子的窝棚道:“就是这里。”方才说话的小姑娘也跑了过来,“姨,姨,宝儿回来了。”
里头传来咳嗽的声音,呼哧呼哧的,似乎说不出话来。
“娘!”宝儿急着要下来,顾若离已经掀了帘子进去,随即一股溲腐的气味扑面而来,灰蒙蒙的窝棚里,最里面搭着地铺,铺了一层不厚的稻草,上头躺着一个女人,土黄的脸色,瘦弱的蜷缩成一团,咳嗽着。
“娘!”宝儿喊着,周铮将他放下来,宝儿就跳着扑了过去,“娘,我回来了,您怎么样!”
宝儿的娘姓杨,以前是个绣女,后来遇到了顾清海后,就被他养在了宅子里,没过两年她生了宝儿,时间长了她也年老色衰顾清海对她失了兴趣,前年将她母子赶了出来又重新接了个女人住了进去。
杨氏没有脸回娘家,就带着宝儿在街头流浪了几天,便住到这里来。
一开始杨氏还能接点绣活做,母子两人虽困苦可到底还能糊口,可年前她染了风寒,为了省钱便忍了下来,没有想到病情越发的加重,一直拖到今日,人已经起不了床。
“你别摇她,在一边坐好。”顾若离扶着宝儿在一边,“低声道我给她看看。”
杨氏醒了过来,看着顾若离随即一怔,认出她来:“……是药庐巷的三小姐吗?”
“你认识我?”顾若离微顿,杨氏咳嗽着,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有一年你去祠堂,我远远的见过一回,那时觉得你生的好,便就一直记在脑子里。”
顾若离笑笑,道:“把手给我,我给你看看。”
杨氏惊讶的看着她:“三小姐是大夫吗。”
“娘,三小姐是大夫。”宝儿说着和杨氏道,“她答应我给你治病,还不收钱。”
杨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怎么回来了,住在那边可还好,老祖宗身体好些了吗,有没有说让你入族谱?”
“我才不稀罕入她们家的族谱呢。”宝儿哼了一声,道,“娘,您先不要说这些,让顾大夫给您看看。”
杨氏看向顾若离,就见她扶了自己的手腕,安静的待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看了她的舌苔,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年前出发的风寒。”杨氏回道,“现在却是咳。”
顾若离凝眉又问道:“痰如何,什么颜色可有血丝?”
“倒还没有,是黄绿色!”杨氏道。
“是肺痈。”她沉声道,“已到了成痈期。”她左右看了一遍,凝眉道,“这里你不能再住,湿气太大,天气又渐冷,你便是吃药也难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