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奏立于汝临书院门口时,将里头的对话听了分明,已知杭书意便是那爹娘惨死于敌军之手的少女。
他瞧了眼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豆腐花碗,一时间也没兴致再点上一碗了。
——被杭书意泼在了付怀远身上的便是他的豆腐花。
若是传闻属实,其实付将军并没有过错,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该当为百姓所纪念才是,汝临城被连累亦不是付将军所愿瞧见的。
但于汝临城百姓而言,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枉死的俱是自己活生生的亲人。
云奏思忖间,付怀远又是被泼,又是被砸,分明是英雄之子,却如同过街老鼠。
动手者定然皆在当年失了亲朋。
他方要站起身来,他身边的叶长遥已先他一步,挡于付怀远面前了。
叶长遥长身玉立,并不施术法,不多时,身上亦满是脏污了。
待得诸人罢手了,叶长遥才出声道:“汝临城遭难并非付将军的过错,亦不是付怀远的过错。”
其中一灰衣少年道:“不是他们的过错,难不成是我们的过错?”
叶长遥质问道:”若是付将军不出征杀敌,若是其他将军亦不出征杀敌,定会亡国,你们更愿意做亡国奴么?”
叶长遥的嗓音难得严厉,诸人沉默须臾,又有人问道:“你是何人?”
“我不过是一过路人……”他方才说罢,却听人讥讽道:“你不过是一路人,不知汝临城的苦,说起漂亮话来当然容易。”
叶长遥吐出一口浊气:“你失去了亲朋,付怀远亦失去了他的父亲。”
“与我何干?那老杂种若能将我的孩子还来,我才能不恨那老杂种。”说话之人乃是一中年铁匠,话说得不客气,但双眼已流下了泪来。
付怀远发着怔,待回过神来后,便从叶长遥身后出来了,道:“我父亲确实对诸位不起,但于大义上他并无亏欠。”
一少年人嗤笑道:“既然你觉得你父亲大义不亏,你为何不愿认你父亲?若不是方才那姑娘将你的身世揭了,你哪里敢与外人说?”
付怀远被戳中了软肋,吐息钝滞,半晌才低声道:“是我不孝。”
他父亲与母亲成婚前,尚是一马前卒,他出生后,战事吃紧,父亲一直在军中,无暇看顾他,祖父祖母又已早亡,母亲便回了娘家去,与外祖父、外祖母一同养育他。
母亲每日与他说他父亲乃是个大英雄,待打了胜仗,便会回来接他们母子。
但这一日没来,反而是父亲的死讯被传了过来。
父亲死后被追封为正一品镇国将军,风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