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卿语气不善,质问朱庚,
“那就请问阁老,南方田减地增是不是真的?欠逋赋数百万之巨,是不是真的?”
朱庚仿佛并不介意这种质问,笑吟吟道:“呵呵,象贤,我也只在说一个事实,嘉兴却如那般。”
赵世卿似乎也觉不妥,说完即后悔,神情中稍带歉意:“阁老……”
朱庚一挥手,止住他往下说,“户部如今压力大,都能理解。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
田义闻之,不由连连点头:“阁老引用太史公这段,非常妙。倒是可以解释进忠为何能征得花税,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是商人在因势利导,而非进忠。故花税能征,是征于贵贱之间。”他又看向朱庚,“话说回来,阁老的意思能否再明确一下?”
朱庚道:“予以为,无论改稻为桑也好,改桑为稻也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改,田地也不增不减。”
“好比从现在开始,田不要再减少,地也不能再增加,是这意思?”
“正是,既不增新的桑田,也不可毁去现有稻田。”
在后殿的朱翊钧,听到此刻,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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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听了朱庚那段引自太史公的话,朱翊钧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陈矩陪坐于下首,想了想,道:“看来,臣也应该把《管子》的几篇文章重新拾起来,再好生读一读。”
“呵呵呵,”朱翊钧笑道,“为何是《管子》篇而不是太史公的《货殖列传》篇?”
“因为提到花税,臣就突然想起了,”陈矩回道,“五谷食米,民之司命,黄金刀币,民之通施。善者执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尽……”
“司礼说得好,今日旁听真是收获不小,朕也得到了启发,所谓‘物贵源于楮轻,楮轻源于楮多’,‘币重而万物轻,币轻而万物重’。所以,朕大概知道进忠的目的了。”
陈矩不禁讶道:“进忠并未读过书,但他怎会知道这些?”
“呵,你可是他师傅。”
陈矩半是认真,半是疑惑道:“进忠他无师自通?”
“先不管他是不是自通,你给他去封信,问他接下来做什么。最好快些。”
“是,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