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牙脸上划过一抹沧桑之色:“当时我们还不信。但毕竟姚虞帝刚逝世,他的势力也还庞大,我们也不想离开,相安无事地守在这里。”
“之后崇禹帝继位,又过了十来年,外面总有人在窥探,还有自称崇禹帝的使者要我们打开陵墓,我们没答应。那时候我们还和王都递消息,传信过去问帝君是不是真的要打开姚虞帝的坟墓。崇禹帝矢口否认,说使者是假的,他早就答应过先帝绝不寻找苍梧之渊。况且他忙着治水,让我们无论见到谁来探问都赶走,却总有小股零丁人马前来,也不知是崇禹帝的秘密部下还是想害他的人。”
“那些年间,大洪水灾难来临,我们平台建在高处没事。听说崇禹帝在各地治水,姚虞帝的势力减弱了,我们那时候其实可以走,但发生了一些事没走成,至今后悔……”
香尤巫给大铜牙递了个眼色,他咳嗽两声道:“唉,不说那个,后来大洪水治好了,但我们其实有些担心,也不知洪水是不是淹了苍梧之渊,也不敢进去看。又过了几十多年。崇禹帝也去世了,他的儿子启君,和本该被禅位的益君爆发了冲突,国家分裂成夏渚和虞夷。这里频频有人刺探,而且不知谁把消息放了出去。不但夏渚和虞夷的人知道了,甚至祖姜和巴甸的人也知道了。很多人都想来盗姚虞帝的坟墓。”
香尤巫面露厌恶:“像是夏渚和虞夷的一些探子,还打着迎回先帝墓葬的名号,但我们不相信他们,全都打走了……你看到外面的围墙,我们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过不下去,想离开这个地方。反正姚虞帝的国家已经分裂了,比他坟墓分裂更严重吧,我们也不想管他的坟了。这才发现离开这里就会中毒,无论怎么试都是死路一条,只好困守此地。”
方征听完他一口气说完,心中久久不能平息。正这时他看到连风也在屋子角落,他刚才就进来了,也不知呆了多久,神色非常复杂。
方征心中一动,连风既然是博闻的星祭者,他对此知晓的情况,和这个部落的叙述一致吗?
于是方征走过去问连风,道:“这些事你知道吗?白塔上有教过你吗?”
连风一愣,回过神来,道:“有是有,但不太一样。这支面具军,并没有记载下来。陶唐帝的两个女儿,就是姚虞帝的两个后妃来找他,在苍梧之渊附近哭花了竹子,倒是记载了很多……”
香尤巫神色阴沉道:“那两位后妃,就是我们几十年前没走成的原因。坟墓里漏出来的毒物还没把我们熏得那么深的时候,如果我们当时下定决心走掉,说不定真能成功。但一来那个时候崇禹帝还在位,偌大的虞朝还未分裂。二来——”
现在方征知道了,尧舜禹所在的时代的中央王域叫做虞朝,是夏朝之前的朝代,和《尚书》里的虞夏商周谱系以及《竹书》里称舜为“虞帝”的记载一致。而子锋效忠的“虞夷”是舜旧臣所立,想必也借此表示自身正统性。
“二来,我们发现姚虞帝的两位后妃,娥皇和女英来到了苍梧之渊附近。她们只知道姚虞帝埋葬在附近,却不知具体位置,就在下方那片丰茂水草的地方,收养了很多流民的孩子教导养育,白天可以听到她们弹奏唱歌的声音,但晚上她们就会为了姚虞帝而哭泣,渐渐把附近竹子哭花了。”
“那时候,我们的大司长非常喜欢她们,但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只默默在远处躲着看。大司长也会带着战士,在暗中替她们解决来找麻烦的人——主要是姚虞帝的第三位后妃登北氏,那是祖姜的事情了。再加上大洪水,简直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如果不是我们大司长替她们挡着明枪暗箭,不知道这两位孤身跑来找帝坟的妃子死了多少次。这样一守就是十几年。”
“再后来大洪水退了,那两位后妃也说她们自己要死了,可她们看起来依然非常年轻,不知道是怎么维持的。她就坐了一支小船飘进江里,谁也追不上,边唱歌边走了,我们大司长说她们没有死,是变成神灵了,永远留在江里。她们收养的那些小孩子也长大了,像是小鸟似的四处去了。我们大司长后来又活了几十年,他惦念着那两位妃子,不想离开这里,在他的指导下部落所有人也不想离开这里,那段时光过得还算挺好,毕竟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个毒。等他过世后,我们才开始慢慢有离开的想法。”
方征道:“那你们没走成也别怪到人家身上啊。”
“我们知道她们是无辜的。”大铜牙沮丧道:“但是真有亲人毒发死去的时候,那种感觉——”
“迁怒是软弱。”方征了解来龙去脉后,对大铜牙和香尤巫道,“你们现在要离开的决策是正确的,我会帮助你们。我把治疗方法告诉你,你们不放心可以找几个人跟我去姚虞帝坟里——”
“我们有祖训,不允许进去。再说,我们被熏的毒已经够多了。”香尤巫道,“你可以自己进去,但是——”他手一指角落里的连风,“他留下就行。”
“不行!”出声的是连风,他神色急促道:“征哥哥,那里面既然那么多毒,你不必进去。让我进去就可以了。本是我要去里面找东西的。我的骨头也不怕那些毒。”
方征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只听那位“大铜牙”冷笑一声,道:“西方的星祭小子,也敢进苍梧之渊?你以为只是个坟包?我们看守多年,从来没下去过——苍梧之渊,深不见底,而且时不时听到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