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可能未曾见过霍松声,但不可能不知松霜剑,那剑通体漆黑,乃皇上所赠,得已故靖北军主帅戚时靖赐名‘松霜’。
世人知晓这柄剑自然不是因为它为谁所赐,得谁赠名。当年霍松声先斩后奏在剑身上篆刻“戚”字,皇上知道后,颜震怒,罚了他二十大板不说,第二日便将霍松声遣去西海思过,若非后来回讫大肆进犯破了漠阳关,眼看就要打入中原,皇上断不可能放他回来。
霍松声沉默不语,两人无声对视着,后来是霍松声敛下眼睛:“你不怕我?”
那人说:“将军方才救了我的性命。”
霍松声重新拿起剑,长剑出鞘:“我可以救你,便可以杀你。”
那把剑陪了霍松声十年,陪他走过最血雨腥风的十年。当初一笔一笔刻下的那个字已经被岁月磨去了锋利的棱角,沟壑间是洗不净的血渍。
那人仿佛被寒光刺了眼睛,轻轻闭了闭:“将军保家卫国,不会滥杀无辜。”
“无辜?”霍松声笑起来,“有人花钱找江湖杀手取你性命,你无辜?”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霍松声面前:“江湖杀手见财行事,不讲是非道义。”
“所以是谁要杀你?”
那人递着帕子没动,仍是回答:“不知。”
霍松声没有接:“哦,那你可知现在在外头与那些杀手缠斗的人是谁的手下?”
那人摇了摇头。
“谁要杀你谁要救你,你全然不知,却认得我。”霍松声眸色一暗,倏然捉住那人细瘦的手腕,用力按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先生认得我,我却不晓得先生姓甚名谁?”
霍松声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那腕骨在他手中登时便脱了臼。
“都津……”那人闷哼一声,脸色比之前还要白,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声音都抖了起来,“林霰……”
霍松声捏着那只断骨,再次望进那双浓雾笼罩的眼睛里。
“林先生,我们当真没有见过么?”
林霰抬起头,鬓角已被冷汗打湿:“草民生于江洲,大历二十三年来到都津。敢问将军,可曾在这两地待过?”
霍松声:“未曾。”
“那便是我寻常长相,令将军面熟罢了。”
霍松声仍看着林霰,对方看似不经意,却在三言两语间讲完了自己的来历。
“先生谦虚,寻常人生不得先生这般模样。”霍松声说道,“我虽然没去过江洲,但听闻是个好地方,先生为何要去都津?”
林霰急喘了两口气:“家道中落,去都津投靠亲戚。”
霍松声觑着林霰的面色:“我见先生虽然身体欠佳,但气度不凡,想必是大户人家出身。”
林霰否认道:“寻常人家罢了,有幸识得几个字,念过几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