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回到那个不能再称之为家的地方,收拾了证件和一些换洗衣物,都是他三个月前带过来的,与之相比多了本驾照,剩下夏琮给他买的种种,他一样没带走。
不过没带走也没留下,他把它们全部打包,当垃圾扔了。
从进门到离开,半个小时没到,车停在地下车库,钥匙扔在桌上,他毫无留恋地带上门,打车去了医院。
听说要再次给他转院,并且转回老家时,施杰一句话没问,只说不用这么麻烦,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再有两三天就能出院了,打个招呼现在走也没什么。
他要是着急,买当天晚上的机票飞都行,郁小龙被他这么一说,燥热的血液逐渐冷却下来,多等两天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会有人拖着不让他走吗。
结果他这样,施杰反而不乐意了,他早就躺不动了,背疼屁股疼胸口还憋屈,他惦记着他的酒吧,刚到手的,眼福还没饱够呢,他得赶紧回去。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如果顺路的话,去趟赵菲实习的公司,看看还有没有位子给她留着。
在问过医生,确定提前出院不会有大的风险后,郁小龙买了第二天中午回z市的机票,给施杰买的头等舱,方便他躺着,当然用的夏琮留下的那笔钱。
临起飞前,郁小龙联系林蔚茜,之前施杰住院,他和夏琮都没有时间照看,黑狗接她那里去了。
林蔚茜没说什么,公事公办地表示证件她会尽快办理,争取最短的时间把黑狗送还到他手上。
郁小龙很感激她这种态度,他现在最怕别人来问,或者对他表现关怀,他不是能接受这种的人,好在林蔚茜也不是。
跟上一次分手后魂不附体不同,这一次郁小龙表现得很正常,太正常了,施杰现在不住洋楼了,他盯着酒吧的装修,吃饭睡觉都在那,郁小龙跟他住一起。
他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这一来一回施杰都忍不住想感慨,他却没事人一样,像是这两年发生的种种,只是日历上平淡逝去不值得注目的时间一样。
施杰每天忍着伤口不时的又痛又痒,还要想尽办法逗他笑,逼他说话,像郁小龙这种人,特点就是能憋,什么都放在心里,他真怕哪天人憋坏了。
他这样看着,又说不出来我想听听你哭这种话,他是真没辙了,跟赵菲说只可能是他现在突然感染挂了,兴许能让他喊两嗓子,气得赵菲拿书抽他。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狗被送回来了,郁小龙去机场接,四五个小时不见人影,施杰打他电话,手机响发现人在楼上。
他推门进去,郁小龙坐在沙发上,黑狗被他用毯子包着,横躺在矮几上,旁边电暖气正对着它。
施杰以为它睡着了,都没听它叫一声,还想说空调开着怎么还要电暖气,走近发现它眼睛睁着,却站不起来了。
他一下明白了什么。
这狗老了,生老病死正常,好歹过过几年好日子,还坐过飞机呢,有多少狗坐过飞机,施杰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摸着狗头,安慰郁小龙。
郁小龙始终没有说话,施杰陪了他一会,再抬头时,电暖气的光照出晦暗的房间一角,照亮了他侧脸上一道汹涌而无声的泪痕。
它是老了,可没有那么老,如果不是跟着他几经折腾,应该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他为什么要去呢,他一直不觉得,夏琮对他冷淡的时候不觉得,顾居然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不觉的,就连亲眼所见的时候他都不觉得。
可现在黑狗要死了,就在他要死的时候,他才恍如大梦初醒般意识到,当初一心一意要跟着夏琮走的自己,是多么荒唐滑稽的一场笑话。
黑狗用尽最后的力气往郁小龙手边拱了拱,想让他再摸摸自己,郁小龙的手放上去没多久,它闭上了眼睛。
郁小龙没有想到真正让他觉得他和夏琮之间彻彻底底结束了的契机是一条狗带给他的,随着它渐渐停止呼吸,他们的过去,成为了生死之中永不可逆的一环。
第六十六章高兴与难过
有段时间没来,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道升降闸,郁小龙车刚停下,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从小岗亭里探出头,问他要通行证。
“我找人。”郁小龙摇下车窗,他大概以为他是哪家来送货的。
“找谁?”保安从里头出来,“有预约吗?”
“汪浩洋。”郁小龙说:“约过了。”
“那你打个电话给他,我核实下。”
“……”
不一样了。
想当初他刚来的时候,四面八荒一栋孤楼耸立,进出别说没人管,门庭荒凉,就连招牌都破破烂烂的,问说是里头的螺丝掉了没找着人来修,先这么凑合着。
一直传闻这地儿风水不好,所以抬不起价,汪浩洋他们搬进来之前,空置了快有四五年了。
第一次来施杰陪着,以为是进了什么传销组织,拉起郁小龙转头就要走。
汪浩洋说他这已经算好的了,想当初他作为一代拓荒者,第一天入驻有流浪汉裹着脏兮兮的毯子躺在地上问他要搬迁费,那真是,说出去也要有人信。
郁小龙略微沉默了会,大概是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不够面善,保安以为他要发火,“我这也是按规矩办事,随便放个人上去,回头我不好交差,请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