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偏偏丈夫的嘴巴比蚌壳闭得还紧,只能惴惴不安地等着。暗中却又将女儿未出阁时居住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回,心里隐隐存着期盼。
袁尚书表面看起来稳如岳山,内心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还要装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样,依旧坐衙。如此过了数日,桓嶷可是又哪里都不去了,大夏天的,他就呆在宫里。原本在东宫给他授课的老师们一转职,依旧给他讲解经史,有闲暇了就逗一逗女儿。
终于,这一天乌云密布,桓嶷又出去看了一回桓岳,兄弟二人争执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桓嶷气冲冲地回宫,即将袁尚书从值房里拎进了两仪殿。
袁尚书心跳得厉害,面上却不显,舞拜毕,只听上面一声哽咽:&ldo;尚书请起。&rdo;
袁尚书抬起头来,大吃一惊:&ldo;圣人!&rdo;
桓嶷正在哭。
一抽一抽的。
抽噎着说:&ldo;尚书,是我负你。四郎是真的教不好了,不能再误了卿家女儿。&rdo;
袁尚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嚎啕大哭:&ldo;圣人何出此言?是臣孝女无方,竟不能劝谏吴王!是她的过错,我们对不起先帝和您啊!&rdo;
君臣二人哭了一场,并不提什么事先通气之类,都各自检讨。史官记下来的统统是两人为对方考虑的贴心话,两亲家真是联姻的典范。最终,桓嶷拍板,让桓岳与袁尚书的女儿袁妃离婚,袁妃由袁尚书从幽禁之处接回娘家,接下来怎么办,随袁家处置了。
袁尚书则是感激涕零,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了,出了两仪殿,一刻也不耽搁的就派人送信回家给妻子‐‐准备好了接闺女回来!
夫妇二人早有默契,女儿总不能就这么孤独终老了,先送到别庄上住一阵,或者到寺庙道观里转一圈。二、三年后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依旧是万家求娶的名门淑女!
待正式的文书下来,袁尚书把女儿接出了由御林军把守的吴王府,父女相见,真如隔世。袁氏泣道:&ldo;今日终于重见天日了。&rdo;袁尚书道:&ldo;是圣人的仁德。&rdo;回来就亲笔写了封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折子递了上去。
桓嶷看了这奏折,会心一笑。他不是非袁尚书不可,备选的也有几个,但是袁尚书最容易突破,施恩容易、交涉也容易。世人都以为只有大臣巴结皇帝的份儿,每个人都想跟套近乎。话不能说错,反过来说,皇帝也需要与大臣好好相处,有点恩义的最好。
作为一个新皇帝,没有&ldo;托孤老臣&rdo;掣肘,却不能不面对一件所有职场新人都会遇到的事情‐‐老鸟不大鸟你。再尊敬,新君桓嶷与执掌天下几三十年的先帝桓嶷,在大臣们心中的份量也是不一样的。桓嶷就是要慢慢淘换上一些由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既是公事的需要,也是个人的需要。
轻轻将奏折放到一边,桓嶷心道:【种子已经埋下了。】
桓嶷将袁尚书当种子种,梁玉却已经到了收获第一季的时候。
袁夫人在家焦急地等着女儿,待丈夫将女儿接到家里,一把将女儿搂了过来,哭道:&ldo;我的儿,你受苦了。&rdo;袁氏也哭道:&ldo;累父母忧虑,是女儿的不孝,阿爹阿娘费了不少心神吧?&rdo;
这个怎么说呢?也是真的关心女儿,否则断不能让女儿这么快就出来了。袁夫人道:&ldo;不碍的,不碍的,回来就好。&rdo;这才将女儿打量,女儿憔悴了很多,袁夫人道:&ldo;先沐浴更衣,原先的装束都不要了!衣裳首饰都重新打了来!&rdo;
袁氏道:&ldo;我唯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rdo;
&ldo;胡说!&rdo;袁夫人嗔道,&ldo;你好好的,听我的话。先装扮起来,与我去见个人。&rdo;
袁尚书的奏折递给了皇帝,袁夫人不得带着女儿去谢一谢梁玉吗?袁尚书都得承认,如果没有这一点似有若无的关系,桓嶷可能会选择别一个人而不是他,这就是姻亲的用处。
袁氏也不笨,问道:&ldo;是拜谢哪一位于我有恩的人吗?&rdo;
袁夫人拉着女儿回房,低声将来龙去脉讲了。其中对皇帝的猜测,袁尚书连妻子都没有讲,袁夫人也无从得知,只说了梁玉是个中间人。虽不中,亦不远矣。袁氏道:&ldo;人生起起落落,西乡房到了起的时候了。&rdo;
袁夫人一笑:&ldo;好人总是有好报的。&rdo;她亦是名门出身,这时节去一个往常不大瞧不得上眼的同族人家里,一点也没有拉不下脸来。等女儿换好了衣服,在家里吃了顿舒心的饭、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就拎着女儿登门看望梁玉去了。
母女俩来得挺巧,正赶上梁玉在生产。
袁夫人携带了女儿与长长的礼单来的,进门是梁玉接待。双方见了面都挺高兴,扪心自问,梁玉觉得桓岳这事儿干得忒不地道了,她对桓琚的观感好,对伤害了桓琚的桓岳就没好感,也就不希望袁氏陪着桓岳蹲大牢。再看袁氏,挺端正的一个小娘子,也为袁氏欢喜。
袁夫人母女的欢欣之情自不待言,与梁玉亲亲热热的说话。刘夫人、杨夫人也不能拿大,都来见这母女二人。双方叙一回亲情,也不拿袁氏离婚说事,就说梁玉的肚子。袁夫人终于有心情问:&ldo;几个月了?看着有点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