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已不大顾得上袁先,反而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将萧司空的教诲与自己的体会夹杂在一起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袁先安静地坐着,并不因为萧度说得颠三倒四而显出不耐烦来。他自来早慧,听得出萧度说的都是正经的道理,虽不大明悟,也用心记着。还分神划过一个念头:【娘子这主意真是妙!我得记着将美娘的事情回去告诉她。】
袁先自日出登门,到了午饭的时候萧度口干舌燥地停下来,对他笑笑:&ldo;一不留神竟说到了这个时辰,真是老了,见了年轻人就爱唠叨了。难为大郎听我说了这许多,午饭就在这里用吧。&rdo;
他这一早上说得还挺多,掺着讲了不少十几二十年前边境上的事情,各方势力的博弈等等。这些事情连袁樵都未必知道得这般清楚,也只有萧度从萧司空这个参与布局的当事人那里知道个大概。袁先听上了瘾,看萧度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这个萧世伯,仔细一看,也是个翩翩公子了。只要他别再犯傻,倒是不坏。】
萧度肯留他,袁先也乐得从命,派人回县衙说了,又陪了萧度一个下午,袁先才回到家里。
两位夫人与梁玉正在说笑等他,刘夫人面前的案上摆着一件羽毛裙。取鸟毛织衣裙也是时髦,像杨仕达送的这几件精致的,即便京里也少见。杨夫人易感动,握着梁玉的手道:&ldo;这是你的私藏,不孝敬梁媪,先拿来给萧度去做人情,真是、真是……&rdo;对袁先确实是很好的了。
梁玉笑道:&ldo;这有什么?比起阿先能学到的东西来说,这就很划算啦!听说厨子做饭做得多了,自己就懒得吃。我是裁缝学徒出身,衣裳做得多了,自己就懒得穿啦。&rdo;
嘴真巧。刘夫人含笑道:&ldo;你一片苦心,阿先该知道才是。&rdo;
&ldo;我已经知道啦,&rdo;袁先就着夕阳进来,难得笑得像个孩子,&ldo;太夫人,娘子,萧世伯真有趣。&rdo;
刘夫人招手让他过去,摸着他的头问:&ldo;怎么有趣了?&rdo;
袁先先不说萧度讲解对蛮夷的策略,且起来对梁玉拜倒:&ldo;娘子对我恩深似海,儿有一事不敢隐瞒。&rdo;
梁玉正笑着伸手要将他扶起,听到后半句,笑容不减,依旧将他扶起来,问道:&ldo;怎么啦?&rdo;
袁先严肃地将萧度对美娘的评论说了出来:&ldo;儿以为萧世伯这主意还是有些道理的,不知娘子意下如何。&rdo;
刘夫人笑道:&ldo;不错不错,想到一起去了。&rdo;
袁先闹了个红脸:&ldo;原来、原来大家都想到了。&rdo;
刘夫人道:&ldo;可见你萧世伯不是一无是处的。他还说了什么?&rdo;
袁先讷讷地择要说了,本以为又会得到一个&ldo;已经想到了&rdo;的话,不想几人都陷入了沉思。梁玉道:&ldo;竟还有这样的做法?有些我能想到,有些却是非亲历不能悟到的。阿先啊,你隔两天再替我去一趟你萧世伯那里,请他过来挑选衣裙。&rdo;
&ldo;是。&rdo;
梁玉琢磨着,羽毛裙她手上是有几件,留下来不容易,一件给了大长公主,另几件的去处就得好好琢磨了。这可是埋在旧宅树下才硕果仅存的一点好东西呀!【自家也不用这些,没得招人眼,唔,阿鸾今年几岁了?身量不大穿得起来,过几年大约是行的。那也是个小美人儿,长成个大姑娘打扮起来,三郎看了必是高兴的。】
三郎正在拆信,拆他三姨从楣州寄来的信。
桓嶷一直觉得梁玉是为了他才被流放的,梁玉不回来,他心里总存着一件心事,每收到梁玉寄来的信函、物品,都宝贝得不得了。
楣州平叛,桓嶷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梁玉回来,杨仕达的头都送来了,梁玉告诉他,要在楣州改天换地!简直让人心碎!不知道怎么维护她才好。
开始是担心她过不好,凡能想到的衣食住行需要的东西都恨不得往楣州送给她,活把这个小姨妈当成亲娘孝敬。太子礼贤下士,孝敬父亲,整天就读书、听皇帝讲解政事,也不安排私人、也不插手朝政,就这一点小爱好,也不出格,谁也不拦他。凡有梁玉给他的信件、物品,都被第一时间送到了桓嶷的面前。
拆信的时候,桓嶷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好。因为梁玉的信里几乎没有难题,极少有抱怨的内容,绝大多数都是&ldo;我又把这个难题给干翻了&rdo;,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所有人向桓嶷汇报的好机会。
孙顺侍立在旁,低垂着眼睛,目光从上往下关注着桓嶷的表情。【笑了,心情又好了,能说点事了。】
孙顺将搭在臂上的拂尘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着腹稿。这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他昨天晚上出了宫,到了自己在宫外置的私宅里,在那里会见了一位近来打得火热的朋友‐‐程祥。孙顺是桓嶷从掖庭里使出来的人,一颗心都系在桓嶷的身上,与程祥交好也是为了桓嶷。程祥有野心,想提前跟太子搭上线。
两人一拍即合。
昨晚天,程祥递了个消息,要与他面谈。在孙顺的私宅里,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程祥向孙顺透露了几个消息,每个都令孙顺坐立不安。第一件,程祥告诉他,圣人新近宠爱的王才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第二件,程祥告诉他,圣人在考虑天下的名门淑女了。第三件,圣人近来身体不像年轻时那样健壮,打算移到汤泉宫去过冬,留太子守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