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之没有贸然开启共情查探这三人的情绪状况,吕家所谓的“明魂术”现世也有不短时间,圈内对于这种能够搜索记忆的手段十分忌惮,唐门一众长辈身上都有相关的禁制术,王家手段众多,岂能没有这方面的防备?他这么关注王家三人的态度?别忘了,拘灵遣将在王家手上,而玄澄可是化形大妖!他虽然已经拥有人身,能瞒过大多数人,就是掌握大罗洞观的高宏惊鸿一瞥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断定玄澄是妖物,但掌握了拘灵遣将的王家人和妖物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岂能分不清妖和人的区别?
“欸?你们两个鬼头鬼脑地琢磨什么呢?心里有事?”
王庆转身诧异地看了族人一眼,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唐牧之却是对此人心生警惕,他没猜错的话,这三人都修炼过拘灵遣将,而且一眼就看出玄澄不是人,这个王庆境界不低啊,这是提醒他们不要失态呢。
王庆说罢,便自顾自上前查看玄澄的情况,端详了一阵,而后又从浅色中山装的袖口当中变戏法一般抽出一根未蘸墨的白毛笔,这是一支湖笔,湖笔有尖、齐、圆、健四大特点。
尖:笔锋尖如锥状;齐:笔锋撮平后,齐如刀切;圆:笔头圆浑饱满;健:笔锋挺立,富有弹性。湖笔又称“湖颖”,颖是指笔锋尖端一段整齐透亮的部分,看在眼里十分明显,这是湖笔最大的特点,笔工们称其为“黑子”。
只见王庆心念一动,那笔锋慢慢燃起青红二色交织的炁焰。
这是神涂?唐牧之细细感受那炁焰当中传出的信息,和王顺展示过的一样,这炁焰是人体五脏真炁所化,只是没有变成天地至阳的五雷而是化作丹青的染料。王庆弓着腰,左手掐住右手袖口,右手单钩持笔收肘在玄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那五炁染料此前虽然像是火焰一般波动飞舞着,但在王庆点下去的时候顿时便安静了,五炁凝聚,在玄澄眉心留下一个小小的青色墨迹。
王庆挺立身体,收好毛笔细细思索了一阵,道:“我以‘定神’之术稳固这孩子的元神,却是效果甚微,看来取巧不行,高老家主,稍后烦请您找人准备一些彷造的上品澄心堂纸……我这边带的还不够。”
澄心堂纸就是麻纸的一种,据说南唐后主李煜,亲力亲为,通过自己的喜好,改良纸张,并建立澄心堂才有了“澄心堂纸”。诗人梅尧臣曾经为造纸家藩谷所彷造的澄心堂纸作诗,诗曰:“澄心纸出新安郡,触月敲冰滑有余;潘侯不独能致纸,罗纹细砚镌龙尾。”
高宏吩咐门下弟子去办的时候,王庆也拿来自己背囊里保存的纸张,他笑着对唐牧之说道:“小唐,这里我不好作画,你镇纸我作画如何?”
唐牧之自然答应下来,王家肯定是有悬空固定纸张作画这类手段的,这个王庆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王庆:“那好,你可得注意了,纸张脆弱,你如果以真炁镇纸的时候要千万小心被扯碎了。”
以炁撑开纸张?唐牧之心道没必要这么麻烦,而且要是阴阳炁附在上面你也作不了画,唐牧之双臂张开,双手各自拈在轻薄的麻纸正中,自他拇指间不断有力道传遍整张纸,作画的麻纸就这么平平舒展起来。
“……”
王家三人均面露哑然之色,这一手可是没用上真炁的,力道的控制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纷纷心道这唐牧之当真有宗师之才!
“厉害,小唐,你叫我们大开眼界啊。”
王庆赞许一身,提笔开始作画。唐牧之和他之间相隔通透的麻纸,却是将他的手法看得清晰。
王庆凝神聚气,身笔合一,作画之时呼吸声音居然已经微不可察。
短短三分钟,麻纸正中居然出现玄澄睁开双眼站立起身体的模样,身周炁流攒动如仙人履带萦绕周围,那神情样貌居然栩栩如生!而四周场景也没落下,诧然竟是禅房的样子。
作画,画中人的眼神是十足重要的。可王庆还没见过玄澄睁眼的模样却能将他画得如此传神,这神涂还真是很有门道。
全画已成,王庆也不再看,只是对唐牧之说道:“好了小唐,放下吧,你的手很稳当。”
唐牧之正要翻转纸面朝向王庆,却听他笑道:“不用翻,这画就是朝着你那边画的,你看到的才是正面。”
唐牧之收下仔细看了一阵,果然如此。到这儿唐牧之还真开始佩服王庆了,他有时附庸风雅也画画,不过他只画过马,这么多年随笔画画还是只具备精神,细节之处还没法看。这王庆作画功力之高,真是整个艺术界都得仰望的存在——当然,这画以炁作成,恐怕是保存不久的,而且用上了以真炁才能用出的技巧,否则王庆只卖弄两手便名满天下了。
不过后来唐牧之了解到,王庆还真是有些名气,他在圈子外是一所名校的国画老师,手下有几个弟子在国画领域地位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