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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3页)

附上几张画,告诉我为什么卖不出去,怎样才能有销路。因为我一定要挣几个钱,买张火车票去摸一下“不,永远不,永远不”的底。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感到一种新的健康的活力在增长。他的爱情使他百折不挠。他已经驱走了那疑团的萌芽,现在他心中以为,只要能见到凯,帮助她了解他实实在在是个什么样的入,他就能把那个“不,永远不,永远不”变成“是!永远!永远!”他以一股新的活力重新作画,虽然他知道他的画工的拳头还不听使唤,但他坚信:时间会把这扫去,就象会把凯的拒绝扫去一样。

第二天晚上,他写了一封信给斯特里克牧师,详细地阐述了情况。他直言不讳,当他想到可能会从姨父嘴里吐出来的咒语时,不禁咧嘴笑了起来。他父亲不准他写这封信,一场真正的争吵在牧师住宅里酝酿着。泰奥多勒斯是以严格的顺从和规矩的品行来对待生活的,他对人性的变化一窍不通。如果他的儿子不能合上这个模子,那末一定是他的儿子不对,而不是模子不对。

“这都是你读的那些法国书害了你,”一天晚上,泰奥多勒斯隔着桌子说。“如果你与窃贼、杀人者为伍,谁能期望你有孝子和绅士的品行呢?”

文森特从米什莱的书上抬头望着,感到有点惊奇。

“窃贼和杀人者?你把维克多·雨果和米什莱都叫作窃贼吗?”

“不,但是他们写的就是这类东西。他们的书充满着邪恶。”

“睛说,爸爸,米什莱的书就象《圣经。一样纯洁。”

“我不要听你的亵渎神明的话,年轻人!”泰奥多勒斯义愤填膺地叫道。“那些书是不道德的,你的法兰西思想毁了你。”

文森特站起身来,绕桌而走,把《爱情和女人》放在泰奥多勒斯的面前。

“只有一个办法能使你信服,”他说。“你亲眼看几页吧,你会感动的,米什莱只想帮助我们解决我们的难题和我们的小小不幸。”

泰奥多勒斯以一个善士摈弃罪恶的姿势,把《爱情和女人》扫到地板上。

“我不要读!”他怒声说。“我们几·高家的一个叔祖父染上了法兰西思想,结果酗酒啦!”

“一千个抱歉,米什莱老爹,”文森特喃喃地说,把书拾了起来。

“为什么叫米什莱老爹,如果我可以问一下的话?”泰奥多勒斯冷冰冰地说。“你是想侮辱我吗?”

“我根本没有这种意思,”文森特说。“但我必须坦白地告诉你,如果我需要什么忠告的话,我一定比向你求教更快地向他求教。那可能是更合时宜一点。”

“嗅,文森特,”他母亲恳求道,“你为什么要讲这种话?你为什么要破坏家庭关系呢?”

“对,你就是在这样做,”泰奥多勒斯嚷道。“你是在破坏家庭关系,你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你最好是离开这所房子,到别的地方去生活。”

文森特上楼走进他的工作室房间,在床上坐下。他无聊地自揣着:为什么不论什么时候一受到重大的打击,他就坐在床上,而不是坐在椅子上。他环顾房间墙壁上的锄地者、播种者、劳动者、女裁缝、洗衣的女孩、樵夫和临摹海克的画。对,他有进步,他在向前进,但是他在这儿的画尚未画宅。莫夫在德伦特,下个月才会回来。他不想离开埃顿。他是舒服的,在别的地方生活将花钱更多。在一去不返之前,他需要时间把他的拙劣的表现手法砸碎,抓住布拉邦特型的真正精神。他父亲已经叫他离开这所房子,真的在咒诅他,但这是在火头上说的,如果他们真的说“滚!”,并且意味着……被赶出父亲的房子,就真的对他那么不利吗?

第二天早晨,他收到邮局送来的两封信。第一封是斯特里克牧师寄来的,是对他的挂号信的回复。其中夹有牧师的妻子的短笺。他们用毫不含糊的字句概括了文森特的经历,告诉他凯另有所爱,那是一个有钱的人,他们希望他立即停止对他们女儿的粗野的袭击。

“诚然没有比教士更不虔诚、更硬心肠和更庸俗的人了,”文森特自言道,狠狠地痛快地把手里的阿姆斯特丹来信撕得粉碎,就好象在撕裂牧师本人一样。

第二封信是泰奥寄来的。

“画表现得不错,我将尽力把它们售去。随信附上二十法郎,作为赴阿姆斯特丹的车资。祝你好运气,老兄。”

文森特离开中央火车站时,夜幕开始合拢。他迅速地往水坝走去,经过王宫和邮局,抄近路到凯泽斯格拉特街。那时候,所有的店铺和办公室都空了,没有一个职员和售货员。

他穿过辛格尔街,在希伦格拉特桥上站了一会儿,望着花船上的人在露天的桌旁吃面包和青鱼的晚饭。他向左拐人凯泽斯格拉特街,经过一长排狭窄的怫兰德式住宅,到达斯特里克牧师住屋的短石阶和黑栏杆前。他记得第一次站在那儿的时候,是他的阿姆斯特丹冒险的开头,他领悟到有一些城市里的居民,他们永远是倒霉的。

他一路冲上堤岸,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市中心,现在他到达目的地了,却对进去感到害怕,犹豫不决。他向上望望,看到铁钩伸出在天窗上。他想这给一个要上吊的人,可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他在宽阔的、红砖砌的人行道上信步走去,站在镶边石上,俯视脚下的运河。他知道下一个钟头将决定他的外在生活的整个进程。只要能见到凯,对她讲话,使她了解,那末一切都能解决。但是,年轻姑娘的父亲掌握着前门的钥匙。假使斯特里克牧师拒绝让他进去呢。

一艘沙船缓缓逆流而上,驶向夜泊处。沙从中央舱内铲走后,在黑色的船舷上留下了一条微湿的沙痕。文森特注意到从船尾到船首没有晾晒湿衣服,瞎想着其中的缘故。一个瘦骨磷峋的男子,前胸的一边挺着篙子,用力地顶着,踏着窄窄的船沿向后撑去,那厚实粗策的木船,在他的脚下逆水滑行而上。一个穿着肮脏围腰布的女人,坐在船尾,好象一块水蚀的石头,手伸在背后掌着粗笨的舵柄。一个小男孩、一个女孩和一头逍遏的白狗,站在舱顶上,起劲地凝望着凯泽斯格拉特街上的房民

文森特踏上五级石阶,拉响门铃。隔了片刻,一个女仆前来开门。她盯着站在阴影里的文森特看,认出了他,突然转过胖胖的身躯,缩进门里。

“斯特里克牧师在家吗广文森特问。

“不,他出去了。”她已经奉到命令。

文森特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粗暴地把这个女人推往旁边。

“别挡住我的路,”他说。

女仆跟在他后面,想不让他进去。

“全家在吃饭,”她反对地说。“你不能进去。”

文森特走入长长的厅堂,踏进餐室。他刚一进门,只见那熟悉的黑裙边在一扇门里隐去。斯特里克牧师、他的姨妈威廉明娜和两个小孩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五份餐具。空椅歪斜地向后推去的地方,有一盆烤小牛肉、没有吃过的土豆和菜豆。

“我拦不住他,先生,”女仆说。“他横冲直撞地进来。”

桌上放着两座银烛台,高高的白烟发出唯一的光。加尔文像,挂在墙上,在黄色的光线中显得神秘而可怖。雕木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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