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烈盯着她,自己也说不上刚才怎么会有拦下她的冲动,讪讪地垂下视线,正对上小女孩儿灵活的目光。他觉得这女孩儿的五官也有点儿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自禁地蹲下身,平视小女孩儿伶俐的眼睛,“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褐衣少妇抢着道:“小野孩子哪有什么名字!”
她说得又快又急,声音又大,但童烈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小女孩儿的回答:“我叫纪梦怀,九岁了。”
童烈全身一震,她姓纪?九岁了?纪梦怀转动着大眼睛又补充了一句:“我娘说她是在做一个美梦时怀上我的,为了纪念这个梦,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童烈霍然立起,瞪住眼前这张平庸粗俗的脸,想要从中找出十年前那个梦中少女的影子。
这十年来他把她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隐匿的办法都想遍了,却没料到她竟然和吴兰心在一起,受吴兰心的掩护!若非他刚好遇上金龙门弟子、童自珍也刚好为此事而来、刚好碰见她们两个、引出吴兰心和童自珍相认、他又心血来潮地问一个小女孩儿的名字、这才猜测出是她,那么他与她就算擦肩而过也找不出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倔强?这么刚烈?他欣赏的一向都是苏轻君那种高雅美丽、温柔得如同小鸟依人般的淑女,纪霞衣的出身、纪霞衣的容貌、纪霞衣的气质……无论人才、武功都不及苏轻君,但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他心头的刻痕竟比苏轻君更深?
纪霞衣自知躲不过了,干脆自行揭下面具来,板着脸道:“说吧,你想怎么样?女儿说什么我也不会给你!”
童烈道:“你和她都得跟我回去。”
纪霞衣道:“如果我说‘不’呢?”
童烈张了张嘴,纪霞衣本以为他会说“你非回不可”,但听见的却是:“那我就一直求到你肯跟我回去为止。”
纪霞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的耳朵没出毛病吧?以前的童烈是何等自负骄傲、意气昂扬?怎么会说出这种示弱的话来?就算是为了责任、为了他的亲骨肉,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向她低头啊?
童烈看着她毫无掩饰的惊讶,不禁苦笑,“童门在这十年中极力扩张,全是因为我和七弟要找你们,七弟认为只要童门的声名传遍僻野边荒、让阿兰知道他还活着,阿兰自然会回去找他;而我则认为:如果童门的属下无处不在,找到你就更容易。这十年来我踏遍天涯,从未停歇,只希望能补偿你当年七日的期待和十年的伤心。”
纪霞衣深吸一口气,“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你说。”
“如果那两天陪你的人不是我,你会不会也为她这么做?”
“我会!”童烈的声音很诚恳,直视着纪霞衣僵硬的表情,“但我很庆幸是你。”
纪霞衣的身子微微一震,眼泪泉涌而出,童烈搂她入怀,她的痛哭声就响彻在山间日暮时凉爽的秋风里。
童自珍和吴兰心同时松了口气,童自珍道:“小健小康,双钩门的弟子就交由你们处置了。”他反手丢出一块银色令牌,“把洛阳城内德立财团的产业全移交给金龙门!”
金龙门的弟子们都吃了一惊,童自珍又道:“另外,我暂时和阿兰留在这里,你们回白云舟上请大哥二哥出来,请他们将德立财团的产业清算转卖,压缩到十年前的规模。”
小健小康也大吃一惊,“少爷!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童自珍朗声一笑,“我们兄弟都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还要这么大的基业拖累么?”
吴兰心瞟他一眼,“十年辛苦建立的霸业,你真舍得?”
“为何舍不得?”
“那其他的人呢?也舍得?”
童自珍道:“童门威镇天下,大哥光大童门的心愿已了;四嫂廖烟媚也自知世上无永久的霸主,只要南疆毒宗无人敢轻犯也已经很满意了;其余的人更是只想携侣遨游、赏吟烟霞。风光了十年,大家都倦了,不想再把生命浪费在虚名浮利中。”他语气微顿,凝视吴兰心,“难道你还想……”
吴兰心摇摇头,“我刚出无心谷里,的确有争雄武林的野心,但我早已经明白,人生而有限,把握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
童烈搂着妻子、抱着女儿走过来,笑道:“往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说话的工夫,走吧。”
吴兰心和童自珍相视一笑,两家六口人一起飘然而去,剩下小健小康两个看着手中的令牌,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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