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了唐城一直在打量自己脚上的皮鞋,年轻人呵呵一笑,“怎么?小兄弟有兴趣吃军粮?”年轻人的话一出口,身边围着的那几个汉子都笑出了声,唐城看着倒是个头蛮大的,可看他刚才和那些军警们掰扯的时候,根本就还是个毛孩子。
“连座,你看他站起来还没个步枪高,这样的小子敢跟您一样打小鬼子?我看还是算了吧。”年轻人身边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汉子搭话了。被人给小看了,唐城不由得有些恼火,便狠狠的瞪了那山羊胡子一眼,要不是看着那年轻人身上有着一股子豪气,他才懒得跟这些吃枪饭的家伙们打交道。
“山高水长,这份人情我唐城记下了,听各位好像不是本地口音,日后要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就来法租界的天主教堂找我,唐城虽然不是什么有权势有门路的人,但这街面上的朋友还是有几个的,告辞。”学着江湖人的做派,浑身尘土的唐城对着眼前的这伙人抱拳行礼,所谓礼多人不怪,唐城这么一抱拳,就连刚才出言讥讽他的那个中年汉子也不得不整了面色抱拳回礼。
“还别说,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看着人不大,肚子里的鬼心思倒是不少。”中年汉子看着唐城远去的背影,不由的啧啧称奇。若不是身上还带着任务,他倒是想拉着唐城探探这小子的底细,这么个好玩的小子带回军营去,那几个老货指不定宝贝成什么样呢。
“走吧,咱们的事情还都没有办呢。”被汉子们隐隐围在当中的年轻人左右扫了一眼,抬步前行,“山羊叔,你说团部叫咱们来探路是要做什么,直接拉开架势让部队往里灌人不就行了吗?何必废这个劲。”
第二章 疑惑
被年轻人称作山羊叔的中年汉子把眼一瞪,张口骂道,“我说你小子好歹也是个堂堂的连座,是上过学堂喝过洋墨水的人,肚子里的货也比我们这样的大老粗多,别他娘的一副假摸样来套老子的话,不知道,反正你是连长,你说咋干,我们几个照做就是。”年轻人碰了一鼻子灰倒是也不恼,走在旁边的汉子们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个屁,你们几个把走路的姿势改一改,妈的,这一眼看过来就知道你们是扛枪的,看看这满街的人,有那个像你们一样把个腰板挺的笔直?狗日的,还把这大街当成是咱军营里的操场了?把架势都给老子都收着点。”中年汉子的每句话里都要带上个脏字,骂的那几个忍不住偷笑的汉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要不是看着周围的人多,恐怕中年汉子早就抡起大巴掌扇他们的后脑勺了。
只要有心人细细看来,他们这一行人走路的姿势的确是跟旁人不大一样,且不说他们举手投足间带着的肃杀之气,就是几个人走路的频率和架势也是一模一样的,也难怪中年汉子要骂人了。起初几个人还是像旁人那样漫步街头,可是走着走着就隐隐变成了两列纵队,而且每个人的步幅也几乎都是一样的,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旁人,他们是当兵的吗?
“你们几个狗日的就是欠骂,山羊叔可是咱连里的老兵杆子,就连我这个当连长的都要敬着怕着,你们几个家伙还敢上赶着往上顶,活该。”看着中年汉子爆骂手下的这几个家伙,年轻人乐不可支的继续小声的火上加油,果然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被称作山羊叔的中年汉子又瞪起了眼珠,两个挨的近的小子还每人挨了一记爆栗。
出言救下唐城他们的这伙人都是**88师524团1营2连的,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叫谢波,是个上尉连长,被年轻人称作山羊叔的中年汉子叫刘存义,年幼时家世贫寒靠给地主家放养为生,后来是被抓壮丁进了军队讨生活,由于其经常跟人谈及幼时放羊的经历,便落下了个刘山羊的诨号,到最后全团上下无人不知1营2连有个叫刘山羊的上士老兵,反倒是刘存义的真名没几个人知晓。
卢沟桥之后,中国和日本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虽然委员长蒋介石还指望着国际社会的出面调停,可国民政府统管的各支部队却已经在军政部的指挥下开始了调动和集结。早在1932年的一二八淞沪抗战之时,**精锐的88师就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是国民政府手中为数不多几支精锐部队中的一支。此番88师的人出现在上海不是偶然,全师上下1万多官兵是接到命令赶来上海的,一同前来的还有同为**德械精锐的87师。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在华北扩大战争的同时,又积极策划侵占上海。8月9日,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和士兵斋藤要藏驱车闯入虹桥军用机场挑衅,被中国士兵击毙。驻沪日军以此为借口要挟中国政府撤退上海保安部队,撤除所有防御工事。日本的无理要求被中国拒绝后,即动员驻上海4000人的海军陆战队及舰艇登陆人员和“日侨义勇团”共万余人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日方已经做出了反应,国民政府也不能坐视不理,同月11日,京沪警备司令张治中率第87、第88师到上海杨树浦及虹口以北布防,中国空军主力也开始由华北向上海方向集结,谢波一行人便是88师派来探查路线和日方动向的侦查小队。十几个人里面就只有老兵刘山羊来过上海,可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上海变化很大,刘山羊想要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却也摸不着头绪。
一行人好容易才找到了新民路然后沿着新民路往东走,很快就来到了宝山路口,前面就是日租界了。说这里是日租界其实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公共租界日占区,这还得从民国二十一年的一二八上海抗战说起。上海的租界几经扩展,到三十年代最终成形,几乎将整个上海市区都囊括进去,国民政府却只控制闸北、南市两区,整个租界大体上分为法租界及公共租界,法租界在南边,公共租界在北边。
公共租界又分为中区、西区、北区以及东区,其中北区、东区在苏州河以北,一二八上海抗战后国民政府与日本政府签订淞沪停战协定,国民政府从此不准在上海驻军,而公共租界的北区以及东区则被日本实际控制,宝山路就是华界跟日租界的分界线。新民路进入宝山路的路口设有日军的岗哨,还有路障,不过裹着铁丝的木制路障是打开的,两个日本兵背着步枪在站岗,不过他们对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流却视而不见。
“娘的,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原本满街的日本人咋一个都见不到了?莫不是知道我们88师来了,都赶船回他们的老家了?”一行人走了一路,居然一个日本人也没有见到,接受侦查任务前来探底的谢波自然是有些失望。究竟是年轻人,谢波的失望在脸上显现无遗,走在旁边的刘山羊赶紧打哈哈逗乐,企图转移谢波的注意力,不过看谢波的表情,他的这番努力应该是白费了,因为谢波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是啊,这日本人都哪里去了?还真是有些奇怪。”刘山羊企图转移谢波注意力的时候,殊不知谢波自己也在心里暗自嘀咕着。上海是个大都市,宝山路这里又是日战区,按理说这里的日本侨民或是日本兵应该很多才对,他们这都已经顶到日战区的路障这里了,可除了两个站岗的日本兵之外,他们居然一个日本人也没有见到,这事的确是透着一股子怪异,谢波似乎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个阴谋究竟是什么。
谢波是连长,也是这次侦查任务的指挥官,他停住了脚步,其他的人自然也就停了下来。跟着谢波前来执行侦查任务的都是他们2连的好手,大家的脚步一停自然就把谢波围护在了中间,手快的一个已经把手搭在藏在衣服下面的枪柄上。本就引人注意的一行人由于谢波的停步不前和手下士兵的自然反应,使得他们更加的引人注意,尤其是那个手搭在腰间正左顾右盼的更是显眼。
谢波一行人虽说是停住了脚步,可他们的实际位置距离那俩站岗的日本兵只不过十几米远,这样的距离内只要拔枪射击,那俩日本兵一准会成为尸体,何况谢波他们有十几杆短枪。十几个人气场上的变化令那两个站岗的日本兵频频侧目,不过他们未做出口头警告或是平常的警戒动作,只是目视前方雕像一般的站的笔直,如果不是他们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所有人一定会把他俩当做是两尊雕像而不是真人。
“咦?”谢波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俩日本兵的诡异表现,在谢波的印象里,日本人尤其是带着武器的日本兵可没这么好说话,说母猪能上树谢波也许信,可要是说日本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