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怔怔地握着弓,这张弓对她来说委实太大太重了!握着它,胳膊便挺不直,不住的往下坠。
少年在她身后伸展长臂帮她端稳,取了一只箭搭在上面,握着她的手瞄准靶心,拉满,猛得一松!
羽箭破空而去,直直没入那稻草人的胸膛。
四岁那年的一箭,也是孟婉长这么大来唯一射出的一箭,那种感觉至今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指腹在玉镯上轻轻抚摩,她眼底闪过几丝落寞的情绪。如今镯子她虽能戴上了,奈何物是人非,太子表哥却失去了庇护,成为流亡的废太子。
其实打从四岁入宫那次之后,十二年来她再也未见过太子表哥,之前珍藏在香囊里的那幅小像,也不过是去岁太子表哥及冠时,她花重金在一个中官那儿买来的。
小像与真人到底有几分肖似,她也无从知晓,也许即便哪日太子表哥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这样胡思乱想着,她便趴在榻上睡着了。
牙帐内,李元祯走到一个红木三面透棂带屉的架格前,将抽屉打开,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錾银匣来。
前几日他曾命陆铭去查孟家的情况,刚刚陆铭已来回禀:孟家有二老、一子、一女,受了钟贵妃偷盗玉玺一案的牵连,刚刚被发配来益州西乡。
所以,姓孟的那小子非但是蔡尧棠派来的暗线,甚至和钟贵妃一脉也有牵扯……
长指轻轻一挑,银匣的搭扣解开,盖子被掀起来,露出里面平铺着的一小块玄色绒布。而绒布上面,对称摆着两粒殷红似血的红宝石,小小的,就似两颗饱含汁水的石榴籽。
它们被一根细细的银丝穿着,李元祯将它拿起放在掌心里,一边细端,一边抬脚往屏风后面走去。
榻上,他合衣而卧,右手提着那两颗小石榴籽在眼前,眼神久久驻留在上面。
十岁之前,他曾贵为太子,身边人人畏他,是以奴才成群,却没什么朋友。若论能在幼时的记忆里留下一笔的玩伴,这小东西的主人勉强可算作一个。
也是唯一的一个。
可惜太多年过去了,小姑娘的样貌他早已记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小脸儿白白胖胖的,浑似个糯米团子。一双水波流莹的眼睛上面,镶着纤长浓密的睫羽,眨动起来似一对小蝴蝶的翅羽,既灵动又招人疼。
名字他那时也没问过,倒是令她耿耿于怀的那个绰号他记得颇为清楚。
他缓缓将手掌握起,冰冰凉的两颗石榴籽在手心里一点一点被捂暖,直至再也察觉不到一丝凉意。
真真儿是造化弄人,幼时仅交下的这一个玩伴,她未来的夫君,现今竟就在他的帐前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