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面的五六个人竟没有一个说话。
然后我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发生了:JP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手按在壮汉的那一小叠票据上,朝着相反的方向,把它们倏地一下推了回去,然后他指了指站成一排的几个人,他在告诉壮汉:你得排队。
壮汉可能没想到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老外能站出来干这事儿,登时圆了眼睛,紧紧地瞪着他,声如洪钟,“怎么地?你!”
我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过去,挡在JP前面,我浑身发热,嗓子沙哑,还因为过于激动而头晕目眩的,我没忘记那个跟老外在一起就绝不跟国人吵架的原则,但是我清楚地跟壮汉说:“你排队。都排队,你为什么加塞?”
JP伸手一拨又把我给扒拉到他后面去了,略扬起头来,态度平静地看着对面这个家伙,仿佛在说:你要怎么样?
于是我看到这个温顺的人性格里面倔头的一面。
不过我也觉得他傻,我是个中国人,我又是个女的,大庭广众之下,无论有什么问题,量那小子也没有胆量把我怎么样。
可是你不一样,你一个老外在中国地盘上出头,看热闹的人就算好的了,真的动起手来,没准就有群众上来趁乱踹你两脚,替他祖爷爷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以为大汉伸手就要推JP的时候,排着的队伍里面出了不大不小的一个声音,“还要打架啊?小伙子,排队吧。别在外国人面前丢脸了。”
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手里拿着省医保卡和自己的处方,她此言一出,那五六个人也纷纷说话了:
“凭什么不排队?”
“还要打人?”
“来医院的都着急,怎么就你特殊?”
“排队,排队。”
显然狭隘的我低估了我同胞们的公德心,支持JP的统一战线瞬间形成,加塞的壮汉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输了面子又没有人气,终于讪讪地去另一个窗口前面排队去了。
我拉着JP去后面继续排着,但是我可没忘了数落他,“谁让你出头的?多等一个人能怎么样?谁都没说话只有你说话,你很会打架吗?”
JP没客气,“我不会。但是我也不怕。”
我不知道应该因为他傻乎乎地出头而生气还是应该因为他的勇敢而高兴,我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把手团在他的手掌里。
刚才说话的老奶奶交完钱退出来的时候,笑着看看我们,问我说:“他是哪国人啊?”
我说:“法国人。”
“小伙子挺好。”
之后JP问我那位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我道:“蛮夷野性难驯,她让我可得管好你。”
28 我们都已经在围成上方徘徊了,待我在后面补上一脚,把他踹进去就圆满了
除了有一个人陪伴,说点啥总有人回答,而且有规律和谐且合法的性生活以外,同居还有很多难以名状的好处。比如我可以说一下这些话了:
“JP,给我烧点热水泡脚。”
“亲爱的,给我挠挠后背,左肩胛骨附近,再往下点,对,哎……轻点。”
“吾爱(mom amour,够文雅吧?),我今天做个东北传统菜大酱炒鸡蛋怎样?我蘸生葱吃,你来点吧?够意思,给个面子,尝一尝。两人一起吃葱,谁也不讨厌谁。”
“今天回我妈家吃饭,咱们买个西瓜回去吧?”
……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我自己跟朋友出去玩,剩下他一个人在家,一方面能跟闺蜜逛街购物吃饭唱歌,另一方面还有个人在家里等着,让人又愉快又有安全感。我最高兴的,就是玩到晚上十点多钟,JP打电话催我回家,当着很多女朋友的面,我特意表现得很不在乎,很不耐烦,很不当回事儿,让她们知道在家里是我说了算的。哦,是啊,原来我已经把JP这里当做我自己的另一个家了。
过年之前不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高中时候的班长召集每年一次的同学会,时间定在大年初四,要求如果可能,可以携眷出席。班长是个资深八婆,一直在上海工作,是个过得很丰富精彩的白领,说完了正事儿,就笑嘻嘻地在电话里跟我说:“把你家的小老外带上哦。听说沈阳的那帮都差不多见过了,我还等着看看呢。”
“带上可以,不过禁止你们调戏。”
“禁止调戏?切……不调戏还让你带上干什么!”
我纳罕:我交的这都是些什么样的朋友啊?!
那天JP在打扫房间,我坐在电脑前面上网,一边上网一边想着同学会的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开什么玩笑,揭什么短,想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