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的颜色很好看,椅子看上去有点高。”
“可以调节的。”
“谢谢你。”
他说:“刚才就想让你看了,干什么去了?”
“跟我爸爸去超市。”我说,“我们聊了很多,聊今后我跟你要怎样过日子。”
JP看上去挺感兴趣的,“他可有什么忠告?”
“嗯,有的。”我张嘴就想跟他说我爸爸告诉我的那些话,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我要告诉他吗?不,我才不要呢。
那些道理我自己一定要心里有数,我可不能跟他说。这个法国人会不会以此为口实,就此作为自己懒惰的理由,然后跟我说:可是你爸让你体谅我的。
哼哼。
丈夫是大牛,你要心疼他,但是更得懂得使唤。
爸爸的话很有道理,但是精神实质我领会了,重要的是根据实际情况融会贯通。
我笑一笑,“我亲爱的JP,我们已经是两口子了。从此以后我就要拜托你照顾了,我不想给你施加压力,但是你一定要心里有数啊。努力工作,当官赚钱,你知道的,妻子的手袋,腕上的手表,孩子念的是不是名校,这些可都是衡量一个男人成功与否的标准啊。你准备好迎接挑战了吗?”
隔着九千千米的距离,电脑另一边JP分明颤抖了一下,他不会刚刚才觉得一个已婚的男人比一个单身汉的责任和压力大多了吧?后悔了吗?可是已经太晚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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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如今姐在天涯了
二00八年的九月,我乘坐汉莎公司的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航行抵达了瑞士日内瓦。到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多,机场里面是薰衣草清洗剂和浓香咖啡的味道。我推着行李车出港,一扇玻璃门的外面,JP穿着灰色韵套头衫在那里等我。我扑上去,跟他紧紧拥抱,心里想着:可得好好溜须着点,这是他的地盘,以后我得跟着他混了。
为了方便他在瑞士工作,公司给他在法瑞边境的依云小镇安排了房子。从日内瓦的机场开车回家,走莱芒湖的湖畔公路,不过是三十多分钟的路程。
我把车窗打开,初秋的夜里,空气里弥漫着树木花草和湖水的淡淡的香甜味道,还有小虫和夜鸟鸣叫不绝。繁星闪耀的天空下,一侧的阿尔卑斯山连绵逶迤,山上也有点点灯火,风从另一侧吹来,莱芒湖上还有人在行船,灯光闪动,慢慢前行。
公路上的法瑞边境线是一个小小的岗亭,车子经过那里稍慢,没人检查,也没人跟你要证件,过了这里,所有加油站的标价牌就由瑞士法郎换成欧元了。
我困得要命,跟着JP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再打个电话会中国保平安就扑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钟才醒,醒了之后半天没劲,慢慢反应过来:如今姐在天涯了。在天涯不要紧,很多生活习惯都的改变,豆浆没有了喝牛奶,咸鸭蛋倒是带来了,大米粥还得自己煮,一时半会儿算是过不上那种“妈,我饿,整点啥吃?”的舒服日子了。
一回头,大哥也醒了,一手拄着头,瞪着蓝眼睛看我。
我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不高兴啊?”他说。
“不是。”我说,“新的地方,新的生活,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他的手在被子下面心怀叵测地绕到我的腰上,下巴垫在我一侧的肩膀上,对着我的耳朵说话,热乎乎的,“写作的人就是爱思考,思考什么啊,凭本能做事。”
我笑起来,JP平时话也少,比喻也少,就是一到床上,灵感格外多,我侧头看他,“看你也就是个靠本能支配的小流氓。”
他笑着就欺过来。
我们三个月不见,小宇宙积攒的十分强大,在床上玩到下午时分,精疲力竭了就睡一会儿,醒过来了再继续玩玩。到实在饿得不行了,我才穿上袍子扶着墙站起来求他,“先生,请迁就一下我的另一个本能,咱弄口饭吃吧。”
两人一出门,已是傍晚,我在依云的第一天就这样快要过去了。
我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餐厅吃晚饭,JP的主菜是奶酪饺子和牛排,我的是大蒜面包和萨伏瓦香肠。餐厅装修的不错,菜的味道也很好,我们坐的地方还可以看到湖景,红酒装在大肚子的杯子里,当的一撞,颇有情调。只是账单送上来的时候,我觉得情调被完全地破坏掉了,这么点东西,两人,八十多欧元。当时欧元尚算坚挺,换成人民币得乘以十,我看着那点数字,又看着JP多留下的大约百分之十的小费,就觉得小心脏好痛好痛,好像尔康看到匍匐在地,艰难爬行寻找皇阿玛的紫薇,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快要死掉了。
所以当JP第二天早上在我醒来之后还要继续“凭本能做事”的时候,我果断地把他的手狠狠地打到了一边去。
为了迎接我来到法国,他请了三天的假期,在剩下的两天里,我们去了家乐福还有三家华人超市,把我需要的所有的做饭用的油盐酱醋 ,还有我们接下来要吃的大米蔬菜牛奶鸡蛋肉类都购置齐全。好在日内瓦亚洲人够多,买点啥都不算太困难。
我一边和颜悦色地教育JP,“你小子是过单身生活过惯了是吧?还是你吃住单位食堂吃惯了?冰箱里面除了啤酒啥也没有,你心里有没有我?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不?啊?我问你话呢。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