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让你生孩子难以办到,可他对孩子的事可以看开点吗?”
就不能设法救救州波吗,芹泽觉得这么想的自己本身就不可思议。
“不行的。他说啦,让延续了五百年香火的世家毁在自己这一代无论如何都是不可饶恕的。”
据说作为独生子的男人,从出生的时候开始便接受教育要延续香火,是不断地考虑着这种事而长大成人的。父亲也承担了,祖父也承担了,还有那些再上一代的人都能承担,所以自己作为儿子,至少也要让那孩子继续传宗接代,决不可能逃避这条家规的,那男人哭诉道。
“才二十三岁啊。那么年轻,我认识到自己的现实,于是决定从此以后我再不考虑结婚什么的。”
州波说得特别坦然。芹泽站起身来,捡起自己脱下的上衣披在州波的肩上。这里也有个在人生的早期便饱尝挫折辛酸的人。这简直是自己从前的身影。可能的话真想搂住那披着上衣的肩膀,可那样的动作也许只会更加伤害州波。
此刻在芹泽眼前的,可以认为是那个真实的州波吗?还是应有尽有,充满自信,似乎目中无人的那个高傲的州波呢?
“那以后过了五年左右吧,就偶然遇见了明石君。”
“欸,跟那家伙是那么早就交往的吗?”
意想不到的告白。芹泽认定州波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有意识接近明石的,所以想像不出两个人的关系竟有那么久远。
跟京都的男人分手后,州波似乎马上去了纽约。据说是下决心不再返回日本才赴美的。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世贸中心大厦的书店里。我想最初是问路。刚到纽约分行赴任,心虚的明石君看到我这个日本人就过来打招呼啦。”
那家书店芹泽也知道,是位于大厦一楼的一爿小书店,也是在商业区的金融机构工作的人们经常顺路光顾的书店。那是发生在州波迎来赴美第五个年头时的事。
其后又有好几次,每当在同一家书店见面时明石好像都打了招呼,东拉西扯地问了许多事。而州波可能也因为职场里没有日本人,遇见用日语说话的同胞就倍感亲切吧。
“他非常直爽,有点像状态良好的年轻人的感觉。尽管如此,总觉得有些离不开他的,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他有点像我弟弟吧。”
“你有弟弟吗?”
这芹泽还是第一次听说。
“有一个啊。差我四岁,所以比起你或明石君还要更小一点吧。”
“没了吗?”
“是事故呗,还是个大学生啊。”
让你想起痛苦的往事对不起了,芹泽道了歉,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情,却又无法再问下去。州波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
“跟明石君过几天便互相联系约会,偶尔会等下班后一起去吃饭,感觉犹如学生时代般的快乐。当然,明石君结婚了,所以什么事都没发生,是纯真的交往。”
州波的眼睛仿佛看着远处的什么地方,继续讲述道。
州波至今还能清晰地回想起他们这样的两个人,既不是朋友,更不是姐弟般地交往,而最终成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时的情形。
明石从一开始就跟州波周围的男人们不同。在那之前州波周围的人们,都是运作巨额资金的大投资家,或只在机构上层见到的男人们,净是些瞧不起别人,自信得狂妄傲慢的野心家。在这当中所见到的明石这个人,似乎净让州波觉得困惑。
明石不掩饰自己的弱点,简直想说他是没心没肺,毫无戒备。尽管和他是同时入行,可在康和银行里,他好像升了首席,却连工作上失败的事,碰壁的事等等,什么都一股脑儿对州波实话实说。或许还不如说他是有点儿在卖弄自己的弱点。州波屡屡用看怪人似的眼神看着明石,告诉他可以不用说到那份上。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连这种事都实话实说,不要紧吗?”州波经常这么告诫他。同样是在金融业界混饭吃,明石却完全没有戒备之心,工作上的问题,自身知识的欠缺,明石好像都说得毫不害臊。
纽约是交易的社会,显示自己的弱点是自杀的行为,纵然有缺点也没有人会诚实地将它暴露给什么人。自己的功绩广而告之,自己的失败极力隐瞒,没有欺压对手,排挤掉对手自己便无法幸存。州波的周围就净是些这样的男人。
不,不仅男人,州波自个儿也是这么活过来的。不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活下来了。输不起,因为不想再度受伤。
可明石却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深谙以自己的弱点为武器的策略。这样子乍一看毫无防备,便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