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惊慌无措地去扶他,“你怎么了?”
他一手撑着身体,一手向摆了摆示意我别紧张:“可能血出太多了有点儿缺氧。”
骨头软得站不起来,我精疲力竭地蹲在他对面。路灯野蛮地照亮我的心事,我受了蛊惑地伸手抹去他脸上没擦净的血迹,眼泪落在我们之间的空地上,在干燥的水泥地砖上晕出深青的水圈。
钱程逆着光,他的脸色很差,他一直看着我,告诉我:“季风的事不用担心了。”
身后车大灯骤亮,刹车片的摩擦稳定性一般,有小小噪音。季风跨坐在一辆摩托车上,不确定地唤道:“钱程?”
组里几个人改图到很晚才差不多敲定,给季风发条短信让他来接我,半小时后收工,他和那辆桔黄色大踏板在楼下等我。小郭挺失望的:“你们俩倒是有情调,我还想你开宝莱接人正好顺我一风。”
“要不你等我过去换车?”季风拧着引擎,很认真地建议,“十多分钟。”
“我随便说说。得,你们快走吧,家家今天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小郭说着,跟其它同事去路边拦车。
季风犹豫地把安全帽戴到我头上扣好:“我看要不摩托存这边儿咱俩打车回去吧。”
“我想坐摩托车吹吹风。”拢着裙子侧坐在后座,“晚上空气真好。”
摩托骑出去一段,看到出租车停在路边,季风指着我们楼下让司机过去接接人。
我单手勾着他的腰,摘了头盗抱在怀里,焐出汗的头发被风一吹非常舒服,晚上空气真好。季风初中起就骑摩托满城跑,我对他的技术还比较放心,换成开四个轮子的兜风,他是凉快了,我一身一身冷汗。据说车祸中副驾位置死亡率是最高的,这个知识让我每每坐季风的车都到后排,他为此很不满,感觉自己是个司机。他太能抬举自己了,谁家请司机敢请他这样的?
他收了油门让我把头盗戴好,我呵呵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心里憋闷,晚风习习还挺享受的。
当然散了一宿尾气的清晨空气指数更为良好,但早上是气温越来越高,车辆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浊,而晚上却是一刻更比一刻清静。身边纵有很多车来车往,也感觉不到车尾气的存在,因为黑暗能粉饰一切。偶尔贴在绿化带边经过,入鼻的夜来香气息令我有瞬间恍惚,想起中学教室学年走廊间隔的花园。
那些花园里面种的最多的是大棵丁香,还有低矮的山茄子树墙,黄色的夜来香丛丛密密地长在墙角下没什么章法,样子一般,但都是香气极重的品种。紫丁香是最早开花的,初夏里便盛放,有风吹送时,靠窗坐着的我总会分心向外张望。季风遇到无聊的课,跳窗出去偷折两朵进来,揪他同桌时蕾的一根长头发,把花瓣穿成串当手链送还,时蕾也就不计较头皮的小疼痛。杨毅见了感到欣喜,将其做法发扬光大,我坐在她后桌,看她捅鼓着把几根头发接在一起,细小的花瓣足足穿了一节课,先穿上去的都蔫了,终于做成佛珠一样长的项链,很有成就感。唯一且无法克服的弊处是不能长期保存,往往上午的作品到中午就已经没个模样了。后来我妹又想人之未想,计划穿个门帘,拿演草纸让我帮她算时间,项链80厘米长,穿了一节课,门帘要一米长的,得穿多久。时蕾捂着头发第一个不干了,学校也急眼了,靠近我们班的那颗丁香树被折得像让耗子嗑过一样。在经济加处分的制裁下,对原生美的追求告一段落。
夜来香都是到太阳下山之后才开,白天和牵牛花一样谢着。早先我不知道这不起眼的小花这么香。初三有一年暑假学校组织夏令营,最后一天在操场篝火晚会,散场回家的时候就闻到一股茶叶味,我们都挺疑惑,季风说是夜来香。我只听人在歌里唱过这种花,说起来听的好像是费玉清版的,又听他唱一剪梅,还有心园那朵蔷薇,最后一朵红玫瑰什么的,也就是凑巧,当时深觉小哥的生命如花篮。再说回夜来香,我一直以为那是和玫瑰百合一样的温房花,所以当季风说就是小园墙根儿底下长的那些黄花时,我们只有少数人相信,求证之下才相信他们几个每天泡在花坛里也不光是偷着抽烟的。
小差开得太专注,完全没听到骑士同我说话,惹他回头大喊一声我的学名,我拉回神智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他险些撞到一个闯红灯的路人。长长的一声吱——我的脸重重磕在季风脊梁骨上。肇事者和事主默契十足,惊呆了相同的时间,又一齐爆喝:“你瞎啊!”
我无辜的骑士望着我们的直行交通灯:“绿灯你没看见啊?”
横切马路这家伙真就有本事胡搅蛮缠:“绿灯我干嘛不能走啊?”
“横着的是红灯。”
“红灯你还骑!”
季风这下真恼了:“我去你妈的。”重新给油上路,“这种人撞死都不多。”
那人好像喝多了,还在后边骂骂咧咧:“你等着,我看见你长什么样了,明儿去公安局告你。”
我终于知道戴头盗什么用意了,这样跟就没人能认出我们。
“都怨你!”季风大声说,“跟你说话也不吱声,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把我当你这教皇呢。”
他笑:“你怎么以前的事记这么真亮儿?”
“都忘了那不白活了吗?”
“都记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夜风吹久就不是酷而是扣的了,我将双臂都圈上来,偎紧他舒了口气。
“冷啦?”他再降车速,向后伸直一只手,让我脱他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