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枪射击,跳入井中,顺溜只知道,自己这一切似乎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快得连他自己都只能模糊地记得一个片段。
孩子虽然得救了,可是那凄厉的哭声,却仿佛鞭子一般抽打着他的心。莫名的烦躁让顺溜根本无法安静下来,胸中的一口气憋得他仿佛要炸开一般。
“班长!”
顺溜觉得委屈,觉得自责,他本来以为,自己参军可以打坏人,打走狗,打鬼子,打强盗,保护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所有父老乡亲不再受到伤害,可是实际情况却远非他所想的那样,这是第二个因他而牺牲的战友了,第一个是小武子,第二个是班长。顺溜,原本以为自傲的枪法可以保护他们,可是……
黑夜最终毫无声息地吞噬了顺溜,在忧愁与烦闷中,顺溜被投入到一个又一个的睡梦之中,曾经经历过的场景一幕幕在梦中展示着,当一切最终悄然隐去时,天空已然发白。
三道湾其实是三座彼此相连的小山坡,一条简陋的公路从岭下逶迤而过,远远看去仿佛一个村姑点缀在脖颈上那朴素的围巾。
此刻,在山岭下,陈大雷正愤怒地注视着公路两侧——原本茂密的长在道路两旁的高粱此时却被全部砍尽,近人高的、尚未成熟的高粱杆儿倒在地上,百姓们一年的辛苦,在即将丰收时却瞬间化为乌有,原本一望无际的田野,也因此变成毫无遮蔽的空地。
“三道湾怎么变成这样了?前两天还不这样啊!看,青纱帐全没了!”身边的战士都被这一幕所震惊,不禁爆发出低声的议论。
“司令员,情况我刚刚了解过了。山里那个放牛娃说,昨天下午这儿来了三十多个伪军,他们强迫当地百姓把这里的玉米高粱全部砍倒。百姓不从,就以通敌论处。伪军还开枪打伤了几个群众。”就在众人为此感到疑惑的时候,三营长带回来的消息,解答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哪里来的伪军?他们为什么要砍倒青纱帐?”虽然大略知晓了事情的缘由,但是陈大雷仍然开口求证道。
“放牛娃说,伪军是从双洼据点来的,领头的是个队长。那队长说,游击队总是藏在高粱地里,借助青纱帐掩护,袭击过往车辆。因此,他们奉命清空这里,不让游击队利用。”听到陈大雷的询问,三营长回答道。
“唉,照此看来,战斗一旦打响,双洼据点的伪军肯定会驰援南阳,而且肯定要从这里通过。”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陈大雷不禁长叹了口气,判断道。
“来就来呗,伪军提前帮我们扫清了射界,他们没法利用高粱地处藏身,我们正好打他个稀里哗啦!”三营长没领会陈大雷的难处,立刻兴奋地说道。
陈大雷摇了摇头解释道:“不。青纱帐不仅敌人可以利用,我们也可以利用。一旦战斗不利,担任阻击的部队可以通过高粱地撤退转移。现在没了青纱帐,战士们会统统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敌人的重火力可以在这里发挥绝对的优势,他们甚至无法撤退!”
三营长表情一怔,再次转头望着三道湾周围地形,随后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从地形上看,三道湾面积过大,坡度过陡,山谷过多。这种地形对于攻防双方皆不易。如果真的来了大队伪军,担任阻击的部队肯定伤亡惨重,剩下的人也难以安全撤离。”陈大雷步履沉重地登上山岭高处,久久注视下面那条该死的公路,在沉默了良久后,低声对三营长说道。
“那,那咋办?”听到陈大雷的话,三营长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追问道。
“三营长,全体返回。到家后,把所有猪肉拿出来,再宰头羊。晚上蒸包子,喝羊肉汤,让战士们好好吃一顿。”仿佛没听见三营长的询问一般,陈大雷沉默了好半天,才再次用沉重的声音命令道。
毫无征兆的加餐,让分区驻地一片欢腾,众战士笑着闹着,围着大锅舀着香喷喷的羊肉汤,抓起热气腾腾的猪肉包,一脸幸福地大吃大嚼着。
看着自己辛苦多年攒下的老家底被一朝“葬送”,炊事班班长带着些许怒气埋怨道:“别抢,别抢。包子多的是,看不撑死你们!”
“味儿怎么样啊?”听到喊声,一直在作战室内忙活的陈大雷也抽空跑了出来,拿起一只包子,笑着向大家招呼道。
“哟!司令员来啦。快把碗给我,我给你盛汤去!”见陈大雷出现,众人立刻笑着招呼道。
接过热腾腾的羊汤,陈大雷随意地坐在战士们当中,狠狠一口咬在包子上,热油顿时糊了一嘴,满意地大嚼了两口后,陈大雷大声赞扬道:“嗯,肉挺足的嘛!炊事班长,今天你大方。”
炊事班长半含怨气地说道:“我剁了半边猪呢!差点没把自个儿剁进去。”
“你肉酸,还好没剁进去……班长哎,打完仗回来,还有肉吃没有?”他的话音还未落,身边战士立刻起哄道。
炊事班班长生气地挥手打了身边的战士一巴掌,大声保证道:“只要你小命在,我给你吃一整个猪蹄子!”
“有肉没有火,等于白上火,来,三连长,接着!上阵地后,发给大伙抽。”仿佛要将这喜庆气氛彻底推上高潮,陈大雷大方地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剩余的所有存货,张罗着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