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因为你。”苏彤一点儿不生气,她笑了笑说,“魏如风还挺痴情的,可惜你一点儿也没领他的情。是因为你喜欢,所以他才说自己不喜欢吧!你们小时候那么穷,这种东西买得起两份吗?”
夏如画呆呆地望着她,手里的冰激凌慢慢融成了水,滴在她的衣服上。她感念魏如风是这样温柔地待她,然而也很伤心,因为最先感受到这种无微不至的竟然是苏彤,而不是她自己。
“你能走吗?我想自己待会儿。”夏如画看着烈日下的地面,幽幽地说。
“有些难受吧?我也挺难受的,替魏如风难受!他那么用心对你,你却只是自顾不暇地专注着眼前这一点点而已。真的太遗憾了,我才认识他几个月,却比你了解他。”苏彤语气冷冷的,她顿了顿,看着夏如画的侧脸说,“也更了解你们之间所谓的感情!”
“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恶心!相依为命你懂吗!我们是以命换命的感情!”
夏如画愤愤地抬起头和苏彤对视,她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排齿印,带着些残忍的美感。苏彤毫不退缩,她凑前一步说:“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反正你也不喜欢他。我说什么了吗?你就这么敏感!是你自己被所谓的恶心吓坏了吧?你害怕他的感情吧?你害怕别人的目光吧?你害怕自己丢掉好女孩、好学生的头衔吧?你用温情脉脉的姐弟关系把你自己好好地包装起来,扔他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地备受折磨。你到底清不清楚他在干什么?你上学的学费是怎么来的,你有数吗?你知道他平时都是带着刀去东歌的吗?这就是你说的相依为命!是你相依,他为命吧!”
“不是这样的!你不懂!你不可能懂!”
夏如画疯狂地摇着头说,她脑中残破的记忆渐渐连成一片,贫困、死亡、雨夜、血腥、犯罪……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向苏彤说明什么,这些定死了的曾经,没法改变,也没法跨越。
“是吗?那你爱他吗?”
苏彤冷静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往昔混乱的时光传到了夏如画的耳朵里,她呆住了,一动不动地靠着围墙,看着苏彤的脸越贴越近,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薄薄的嘴唇一张一翕:“或者说,你敢爱他吗?”
夏如画张了张嘴,然而在苏彤如炬的目光下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敢,我爱魏如风!”
苏彤的眼睛就像闪光的星星,清亮地映出了夏如画悲伤的表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却仿佛隔了楚河汉界。夏如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与苏彤较量,她棋差一着,已有些溃不成军。
“所以我求你救救他!”苏彤紧紧握住夏如画的肩膀,闪着泪光说,“现在只有你说话他才能听进去!不管你找警察还是找谁,我求你带他去认罪!只要他没犯更大的错就总还有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学校图书馆里几乎所有关于法律的都有你的借书记录!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吗?因为那些书我也都借了、都看了!但我不怕!念了这么多年书,当了这么多年好学生,是非黑白你总能分出来吧!你应该明白,如果真的……真的是走私,那么越往后就会判得越重!他还年轻,还来得及。哪怕他判个十几二十年,我也等他!”
夏如画怔怔地看着苏彤黑白分明的眼睛,耳边不停地回旋着她的那句话,阳光迷蒙了她的眼睛,大片大片的金色射入了她的心里,让曾经黑暗的地方明亮了起来。
十几二十年,她也可以等的。
Chapter 55 怀孕
我又怀孕了,算算日子,竟然恰恰是夏如画死前那几天。
生命逝去的遗憾终究会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新生的憧憬。女儿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会是个小弟弟,这样的企盼让我适时停止哀愁。
夏如画写在墙上的文字被我抄录成册收藏了起来。我选了一个漂亮的箱子,深蓝色纸板,上面印有银色的字:beautifulcollection。我把它放在了储物柜最下面一层,遥遥地望了它一眼,拉上柜门了事。
想想这个把月总在忙以前的旧事,不管是对女儿还是对老公好像都有些怠慢。所以我晚上早早地回了家,到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打算好好地做几个菜补偿他们一下。
操弄了大半的时候老公来了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知到几点,不要等他了。我无奈地看了看那一桌子的菜,叮嘱了两句也就作罢。
女儿不知怎么的,今天也玩得格外久,眼看天擦黑才磨蹭地进门。她仿佛很没有精神,招呼都没打就回了房间。
我有些生气,走过去看,她竟然在哭。
“怎么了?和小朋友吵架了?”我坐在床边轻轻抚摩她的头发。
“妈妈!”她扑过来钻到我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到底是怎么了,乖,告诉妈妈。”我担心起来,女儿胆小又听话,很少闹得这样厉害。
“妈……叔叔……呜……叔叔他搬走了。”女儿哽咽地说。
“哪个叔叔啊?为什么搬走呢?”我放了点心,柔声问她。
“就是送我糖果的叔叔……如画叔啊……”
“如画……叔?……”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猛然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就是他,他们老板不要做五金了,如画叔说要去外地……他答应我周末走,会再送给我糖果,可是今天我看他们就不在了……呜呜。”
女儿细细的呜咽却让我一阵阵地发颤,我拉起她,有些激动地问:“乖,那个如画叔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快告诉妈妈!”
女儿看我的样子有些害怕,止了哭,断断续续地说:“他个子高高的,头发到这里,比妈妈大……”
小孩子的描述没有重点,我焦急地问:“家里人呢?他有没有说过他有姐姐什么的?”
“没有听他说,他脑子不好使的,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啊,对!只记得如画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好听,可他们总笑话他呢。如画叔眼睛不太好,耳朵也不好。威叔总骂他笨,说当年在西街码头白救了他……但是如画叔是好人!我喜欢他。妈妈,你认识如画叔吗?”
听到这里,我已经失了神,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涌了出来,它堵在我的心口,闷闷的,黏黏的。记忆随之肆意流淌,把那个名字拉扯出来,然后笑着轻轻地叫:“如风,如画……”一遍一遍在我耳边呼唤,越来越清晰,却又越来越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