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暖声道:“听说她最讲诚信的,且再等等,那么大的百乐门都要她打理呢,我们多等一会儿不要紧。”
“堂嫂的时间自是多的,我和祖母的事儿还多着呢,真不像话,居然要长辈等这么久,回头祖母可得好好的给她立立规矩,免得他日被她压着。”
凌雨裳说的立规矩,便是要冯氏给云罗一个下马威。
唐氏微微笑道:“君臣有别,她现下是公主,还得敬重三分。”这也是委婉地告诉冯氏:别想着你是祖母,云罗若不认你,你就是不是祖母。但凡瞧过《春晖圣母传》的人,任谁都会被冯氏的冷漠寒心。
云罗与谢氏是早就被冯氏所弃之人,凌德恺又干出杀妻灭女之事,云罗不认凌德恺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话,听到楼下大厅传来一阵鼓掌声,却是一个着灰白素袍的儒雅说书上了舞台,抱拳道:“感谢各位客官捧场,今儿在下要说的乃是《春晖圣母传》的第三回,谢圣母孝心动天,割臂肉敬献婆母。”
凌雨裳眉头微锁,那么多茶楼不去,偏订了这家,难不成是来听这《春晖圣母传》的?
冯氏对一侧服侍的大姨娘,笑道:“你亦坐下吃点心喝茶。”
大姨娘小心地看着唐氏。
这几年唐氏早就摸透了冯氏的性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神宁不敬她为婆母,每回见到神宁,她还得行礼,偏生一个劲儿地贴过去讨好神宁。而谢氏恭敬她、孝顺她,她偏与谢氏摆长辈威严,现在又想拿这招使在云罗身上,云罗认不认她还另说呢。
说书人道:“话说这谢圣母与族兄托梦,讲叙自己诸多冤屈,说到她生前为病重婆母割肉煮汤……”
大姨娘好几次欲言又止。
不想冯氏却愣愣地道:“那时我病得糊涂,又饿又渴,就想吃肉,可那是灾荒年,便是老鼠都被人捉来吃了,哪里还有肉。”
大姨娘吃惊的张着嘴,“祖母,难不成那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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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不配谈声誉
冯氏继续道:“我也是病后见她干什么都没力,连碗饭都快捧不住,揭开她的衣袖方才知道她割臂肉煮汤的事……”她话题一转,一脸不满地对唐氏道:“你若与谢氏比起来,可差得太多了。”
唐氏仿若未闻,早前还想过要待冯氏好,可这两年越发待冯氏不冷不热。想让她学谢氏,她可不会,她进门之后,冯氏可没少刻薄、挑剔她,这两年倒讨好冯氏,冯氏反而有好脸色对她。
凌雨裳轻叹一声,“这也怪二叔去得太早,竟让你们吃了苦头。”
外面,传来女小二热情的声音:“几位贵客请,塞北雪雅间在这儿。”
云罗一袭浅橙色的素锦,衣襟处绣着一排银线梨花,挽着随常发髻,髻上的钗式不多,只可数几样,但却巧到好处,不显得过余繁重,也不显得太过单调,步摇上的珠坠摇摇晃晃,一张素颜更显清丽脱俗。
唐氏与大姨娘起身,皆讷然地望着她。
冯氏面容转肃,眸里蓄着些许不满与责备,却在见到云罗的这刻化成了意外。
她没想到云罗会这么快出现,还这样平静如常地审视着她们,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
凌雨裳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欠身道:“慎宁拜见云罗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么大的礼,她敢受吗?能受吗?
云罗目不斜视,甚至未能多瞧一眼,“慎宁免礼。”
唐氏欠身行礼,“民妇拜见公主。”
“夫人免礼!”就像是在宫里会见来禀事的宫人,朗声道:“赐座!”
凌雨裳咬了咬唇,“公主,这又不是在宫里,你这么大的阵仗做甚?”免礼、赐座……这些字眼原是在宫里用的。
云罗冷声道:“想来慎宁是坐得久了,你就不必坐了,凌老太太与凌夫人请坐!”
冯氏一直坐着,并未起身行礼。
云罗犀厉的目光一掠,冯氏不由得心下打颤,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子,却有这等气势与眼视,让人望一眼就生畏,就如同冯氏面对神宁大公主那般,不,神宁大公主是威仪,可云罗地多了一份看透人心的犀厉眸子。
这是云罗?是她记忆里那个长得又丑又瘦的小女娃,十几年没见,竟变成这样的美人儿,眉眼里有些像谢氏,又有些凌德恺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最是熟悉不过了,像极了冯氏死去的丈夫,亦随了凌德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