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林拎起鸟儿笼子:“嘿嘿!我说庄虎臣啊,那咱就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吧!”张山林扭头走了。
庄虎臣高声说道:“张掌柜的,您慢走!改日过来喝茶。”
装做看账本的陈掌柜这才咳嗽了一声:“哼!什么玩意儿啊!”
张山林出了口恶气,喜滋滋地来到了嫂子家。
他接过张李氏削好的苹果,边吃边说:“嫂子,您还别说,今儿个我还真痛快,反正是什么解气说什么,一通连骂带卷的,给庄虎臣来个大窝脖儿,不爱听啊?嘿嘿!凑合着点儿吧,我就是不能让潘家痛快了。”
张李氏听着,简直是哭笑不得:“山林啊,不是我说你,这有用吗?你到茂源斋这么一骂,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要是有人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这辈子都不痛快。”
“可你想过没有,潘家为什么不跟咱们做了?难道咱自己就没责任?别的不说,就是老拖欠人家的货款这一条,哪家能老迁就你?山林啊,咱不能总是埋怨别人,也得想想自己哪儿做的不对啊。”
张山林没觉着松竹斋哪儿对不起潘家,不也就是最近银子紧,拖欠了几次货款吗?这是做买卖常有的事儿啊,难道这百十年来,潘家就没欠过张家的银子?张山林正想着,张李氏打断了他的思路:“松竹斋到了今天的地步,不是庄虎臣和潘家造成的,责任在咱自己。”
张山林火了:“嫂子,您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松竹斋戳在那儿有二百多年了,不一直就是这么做下来的吗?张家还是张家,松竹斋还是松竹斋,什么都没变,变的潘家。”
“不对,”张李氏也强硬起来,“张家也不是过去的张家了,这些年,你在鸟儿、虫儿身上花的工夫比在买卖上多得多,嫂子没说错吧?”
说起这事儿张山林的委屈还就来了:“嫂子,当这掌柜的有什么好?整天操心不说,还落埋怨……对了,我说嫂子,《西陵圣母帖》的事儿您想好了没有?我可一直等着您的信儿呢。”
张李氏的语调平缓下来:“山林啊,我反复想了几天,觉得还是不能把《西陵圣母帖》送人,一是我受了咱老爷子的临终嘱托,这两幅家传的字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出手,俗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这是咱老爷子的临终嘱托,我当着全家人的面答应了老爷子,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想拿走这两幅字画,除非等我闭眼之后。”
“嗯,这是一,还有二呢?”张山林耐着性子问。
“二是我琢磨着,就算我们把《西陵圣母帖》送给恭亲王,拿回了考试用纸的经营权,也未必能一劳永逸地保证松竹斋不会垮掉,松竹斋之所以不景气,不仅仅是因为某一项业务,而是我们的经营有问题。”
张山林气急败坏起来:“嫂子,我不是说过了吗?《西陵圣母帖》在您手里,您要是死活不拿出来我也没辙。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说话就从来不算数儿,我爸我哥在的时候,我听他们的,他们不在了,我得听嫂子的,我张山林都四十好几了,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嫂子,今天我跟您交个底,要么拿《西陵圣母帖》来;要么今天咱就谈谈分家的事,既然我在张家说话不算数儿,那咱各过各的行不行?”
提到分家张李氏就没主意了,她低声下气地说道:“山林啊,咱张家本来人口就少,你是幼林唯一的亲叔叔,要是分了家,我和幼林就真成了孤儿寡母了,要真到了这一步,咱老爷子在九泉之下不会安生。山林啊,你就别逼我了行不行?”
“不行,嫂子,我这大半辈子都没做过自己的主,今天我想做一回自己的主,咱们还是分家吧。”
张李氏声泪俱下:“山林,不要分家,我求你了,看在咱老爷子和你死去的哥的份儿上,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张李氏“扑通”一声跪在张山林面前。
张山林惊慌失措起来:“嫂子,嫂子,您这是干什么呀?起来,快起来!”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今天就不起来了!”
张山林没辙了,口气只好软下来:“嫂子,有事好商量,您先起来成不成?”
“山林,你答应了,答应不分家了?”张李氏执拗地看着张山林,还是没有站起来。
“好吧,嫂子既然不愿意分家,那分家的事我就不再提了,这样吧,您不是已经让林满江当掌柜了吗?我不过是个挂名儿掌柜的,得了,我彻底退出,连名儿都甭挂,反正别少了我那份分红就行。”张山林说完了这番话就径自向外走去,张李氏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高声追问:“这可是你说的啊,是心里话吗?”
张山林站住,回过身来看着嫂子:“没错儿,是我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随即他跨出了门槛,身影消失在影壁后面。
张李氏叹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随他去吧。
茂源斋的前厅,小伙计走进来,他看看庄虎臣,又看看陈掌柜,犹豫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