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之间,他将目光投向王方,正见到他也看过来,二人目光只是微一相触,即立刻分开来。又投注到骠骑将军李傕身上。
华雄的心中念头不断,似是过了好久,但其实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骠骑将军李傕脸色阴郁。似欲滴出水来,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胡轸身上,声音冰冷得如数九寒冬时节的冰窟,凛然道:“羽林中郎将樊稠,虎贲中郎将胡轸,放纵兵卒鼓噪,意欲胁迫朝廷,罪不可赦,下洛阳狱,严加查办!”
话音刚落,候令的甲士当即如狼似虎地向胡轸扑去,胡轸目瞪口呆,直到甲士近身,意欲锁拿,他才虎吼一声,腰身拧动,手臂挥舞,轻轻巧巧地将两名甲士放倒在地,转身朝李傕嚷道:“慢着,骠骑将军此言,属下拒不敢认……”
话未说完,李傕直接一挥手,粗鲁地打断他的话,冷冷令道:“拿下!”
厅堂中一片死寂,胡轸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骠骑将军李傕,已是铁了心,要将他和樊稠相提并论,如今樊稠已被胡封所杀,那么他自己的命运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骤然之间,胡轸双目变得通红,怒吼一声,选择了后退,在他身周,响起数声怒叱,出手的,可不止是数名甲士,而是还有胡封,李利,李式,李暹,李应,李恒等人。
堂中的形势,可谓泾渭分明,动手的,全是骠骑将军李傕的弟侄嫡系,余下人等,包括西凉军旧将,车骑将军郭太,征东将军郭汜等,均端坐在位,只是脸上的表情各异。
车骑将军郭太脸上是愕然与不解,征东将军郭汜脸上则貌似与平常无异,但细看,就知道带着隐隐的忧虑,至于华雄等人,脸上表情相差无几,震惊中带着愤然,只是愤然皆是迅快隐去,为随之浮现上来的漠然所掩盖。
胡轸自知今日已无法幸免,奋力抵挡之余,高声大呼:“李傕,你竟然如此不念旧情,既然想除去董公故属,何必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啊~,诸位,你们,你们……,啊~”
大呼声中,夹杂着胡轸的声声惨呼,这个时候,华雄已然发现,不但胡封身带利刃,就是李式和李利五人,也都个个身怀利刃,与甲士一起围攻胡轸时,自是大占便宜,胡轸的惨呼,就正是身受重创所致。
即便胡轸最后的那几句话没有喊出来,在座的众人,个个心里都很明白,华雄也不例外。
可是华雄却一直没有动,就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的漠然更盛,就连原本的震惊,也都盖了个 干干净净,端起案桌上的酒樽,慢腾腾地饮上几口。
就在他放下酒樽时,才注意到,在座的,都没有人动,可厅堂中,待命的甲士仍有数十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看那架势,就知道他们随时可以扑出。
这么多人同时围攻胡轸,哪怕胡轸自恃武勇不凡,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李利等人制服,胡封甚是利落,也甚是狠辣,直接一把接过李式手中的利刃,趁着胡轸挣扎着大呼时,径直插进胡轸口中,脸上带着狞笑,狠狠地这么一搅。
胡封如此狠辣无情,华雄瞥在眼里,心中涌起的,不是骇然,惊恐,而是怒火,不光是对胡封的怒火,更是对骠骑将军李傕的怒火。
樊稠,胡轸,终究是骠骑将军李傕的同僚,曾共奉太尉董卓,如今更是在他帐下,勤勤勉勉,任劳任怨,即便因为赏赐和士卒粮饷的事,多说过几次,那也并未逾越上下尊卑的界线,罪不至死。
可即便是李傕忍无可忍,想要他们两个死,那罗织罪名,加以处死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施以如此悍然、狠辣的手段,就着实令人满腔怒火,忍无可忍。
堂中,胡轸已是晕死过去,被两名甲士拖走,口中,身上,鲜血淋漓,滴落在地,在他身后汇聚成一条血线。胡封,李式,李利等人,则逐一回座,脸上的兴奋,狠辣,仍旧未曾消褪,就这么转头四看,威慑的意味十足。
华雄怒火难抑,端着酒樽的右手,还有垂在案桌下左腿上的左手,都在微微发抖,这般举动,看在胡封眼里,立时闪过几分嘲讽,还有快意。
很显然,胡封以为华雄是怕了,是因为惊惧,而致双手发抖。
厅堂里,死寂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味,还有冰冷残酷的气息,所有人都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四看。
骠骑将军李傕冷哼一声,打破死寂,他并未回座,而是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威严道:“樊稠,胡轸,辜负圣恩,意欲兵变胁迫朝廷,证据确凿,今日本将军设宴,就是为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将其制服劝导,可不曾想,二人竟然冥顽不化,一再煽动诸将,孰可忍孰不可忍!”
李傕这话说得义愤填膺,貌似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可华雄听来,却在心里暗自嗤笑。
话音刚落,一人起身,来到堂中,珍而重之地朝李傕曲膝半跪,义正言辞道:“骠骑将军明鉴,樊稠,胡轸,图谋不轨,罪无可恕……”
华雄听着杨定说的话,心下有些恍惚,一时分辨不出来,杨定所说的,到底是他的本意,还是曲意奉承而已,他第一个站起来表明心迹,正是因为胡轸乃是他的上官,二人共同领军,镇守伊阙关。
就在这时,段煨亦站起身来,王方紧随其后,华雄知道,这个时候,他正宜与众人同进退,当即也长身而起,与段煨和王方一起,来到堂中,半跪于地,向骠骑将军李傕表明心迹,宣示忠心。
“好!好!”
李傕连声叫好,亲自步下厅堂,将四人逐一扶起,温言勉励,状似全无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