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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早生早育并非薛彩云的主观意愿,这么做是为了她快死的父亲。

薛彩云父亲四十九岁的时候有了她。她上面有仨哥俩姐,她的出生本在爹妈计划之外,只因她爸一时兴起,便无心插柳成了荫。他爸后来回忆起此事的时候说,老了老了,还整出个丫头,晚节不保。她妈说,知道啥叫晚节不保吗你就瞎说,我这才叫晚节不保,都奔五十的人了,还能枯树逢春,谁信呀,要不是生她的时候我疼,我都不信。

十年后,薛彩云的母亲过世了。

又过了十一年,薛彩云已婷婷玉立,兄姐们都相继完婚,只有她还只身一人,同父亲、三哥、三嫂、小侄女住在一起。此时父亲重病缠身,卧床不起,余日所剩无几,仅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看着她成了家,否则永不瞑目。医生说老头撑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父亲辛苦了一辈子,为了能让他安然离去,在兄姐们的劝说下,薛彩云同意早日找个郎君托付终身,于是托亲戚找关系,半个月内见了仨男的,无一看中。

第一个是大姐介绍的,家庭背景尚可,父母都是国家干部,二十五岁,身体健康,头发茂密,无性功能障碍,可智商仅相当于四岁儿童。说不清为什么许多干部子女都大抵如此,可能是太忙于革命工作了,疏于播种,没播好革命的种子。见面后,薛彩云出于礼貌伸出手,但对方不懂握手,傻笑了一声,张开双臂说:阿姨,抱抱。薛彩云无奈地拍拍他的脑袋,苦笑着离开。

第二个是三嫂的妹妹的男朋友的小学同学,退伍军人,国家二等功获得者,在自卫反击战中负伤,右臂被越军弹片炸伤,成了英雄,享受国家津贴。见面特意被安排在正午时分,他带着金灿灿的军功章,在太阳照耀下一闪一闪,光芒四射,但是看到他空荡荡的衣袖,薛彩云的心彻底凉了,想握手都没的可握。

见过两个后,薛彩云勃然大怒,她说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就说我没念过高中,不能把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可好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除了缺胳膊短腿儿的,难道我就嫁不出去了吗。

五天后,二哥给薛彩云介绍了个全须全尾儿的,京郊农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憨厚朴实,一笑露出一嘴黄澄澄的大牙,擤鼻涕不用手纸,捏在手里,用力一甩,甩得哪儿哪儿都是,完了在裤子上把手蹭蹭。然后开始指点江山,大肆批判城里人早晚刷牙、睡前洗脚、吃饭没声等行为,说这是资产阶级作风,作为无产阶级的代表,我们农民兄弟决不搞这套不正之风。薛彩云心想,健康卫生在全国的普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贯彻到底的,阶级斗争在一定时间里果真依然存在,没敢和他握手就告别了。

这时候兄姐对薛彩云有了意见: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呀,灰姑娘和白马王子那是童话,咱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不都凑合着对付吗,告诉你,爸的时间可不多了。

薛彩云的父母都是首钢工人,二十八岁参军,打土豪斗地主,革命道路,并肩携手,光荣退伍后炼钢糊口,生儿育女,平淡幸福。薛彩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没有优越性可言,但也不愁吃穿,除了自然灾害那三年头发有点儿黄。薛彩云上小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书也没好好念,整天跟着一群大点儿的孩子东游西逛,朝几个戴着高帽、架着眼睛、被绳子绑着的人身上扔臭鸡蛋,小学毕业后进了初中,混到毕业,分到郊区干了一年农活,然后被征到街道的副食店卖菜,一卖就是好几年,在青菜中度过了青春。

薛彩云卖菜所在街道距离她家仅几步之遥,打小就跟这片儿长大,现在又在家门口卖菜,邻里街坊都认识,她又如花似玉的年纪,模样也还俊俏,不会不被人看上,街道好几个大龄男青年正为找不着媳妇发愁,薛彩云的出现,让他们眼前一亮。他们没事儿就凑到薛彩云的菜摊前胡侃,那时卖菜还是给公家卖,所以薛彩云也不着吊,就跟他们云山雾罩,天南地北地神侃。个别人不怀好意,跟她开各种玩笑,有的比五花肉都荤,听了能让薛彩云从脸红到脚后跟,但她还是愿意和他们嘻笑怒骂,没乐找乐。乐过了,笑完了,言归正传,他们说想和薛彩云谈恋爱,娶她为妻。

做街坊行,做朋友行,做丈夫可不行,虽然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又秉性相投,可就是因为太熟了,知根知底,连那儿都看过了,要是吃一锅饭,在一个被窝睡觉,还真别扭。所以薛彩云坚决不从他们里找。

薛彩云对哥姐们说,我什么德行自己清楚,再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

出于家近考虑,薛彩云与那三个男的都是在陶然亭公园见的面。有一个细节前文没有提到,每次经过公园门口的时候,她都看到一名男子徘徊左右,对每个过往的年轻女性都多看一眼。第三次薛彩云正在公园门口等那个农民的时候,他凑了过来,悄声问道:同志,逛公园吗,票已经买好了。吓得薛彩云把头晃悠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了,我等人。男人说,那好,打扰了,对不起,然后离开,站在不远处继续物色人选。

这个人就是杨树林,男大当婚,眼看就三十了,他也着急。

一个礼拜过去了六天,薛彩云一无所获。这天晚上,三哥问她找得怎么样,明天可就一个星期了,薛彩云说,催催催,催什么催,明天我就带回来给老爷子检阅。

第二天一早,她先到菜站请了一天假,然后去了陶然亭。除了验票的,公园门口空无一人,她站在晨风中,东张西望,翘首以待。半个小时后,看见一名男子出现了,顿时喜上眉梢。

杨树林站在距离薛彩云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两张门票,左顾右盼。这次先开口的是薛彩云,她说,我陪你逛公园吧。杨树林说,太好了。薛彩云说,但是有个条件。杨树林说,什么条件。薛彩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杨树林听后说,难得你一片孝心,我答应你。然后两人保持着至少一个人的距离绕着陶然亭的湖水走了一圈后,去了薛彩云父亲所在的医院。

老头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盯着杨树林看,捏了捏他的胳膊,问道,在什么单位工作,杨树林说机床厂,老头问干什么,杨树林说车工,老头说工人好啊,工人阶级是先锋队,继续问道,家里都有什么人。杨树林说父母没了,工伤,兄弟姐妹五人,我是老大。老头点点头,又和杨树林唠了几句家常,然后把闺女叫到床前,说,我看行。

薛彩云问什么行,老头说人行,我活了一辈子,看人从没走眼过,抓紧办了吧,让我喝你们一杯喜酒,薛彩云说,只要您高兴,怎么着都行,老头说那就下月找个良辰吉日,把事情办了,薛彩云说,成,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按大夫的说法,老头已病入膏肓,没几天了,薛彩云叫杨树林来是为了给老头宽心,让他不留遗憾,等老头高高兴兴地走了,杨树林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老头不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认为自己至少能挺到下个月。

又过了一周,老头没有死,出乎医院的意料。薛彩云问怎么回事儿,大夫说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无法完全解释你父亲的病,凭经验看,虽然心脏还欢蹦乱跳,但情况并没有好转,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到了下个月,老头仍能勉强说出话,催薛彩云立即成婚,她说再等等,老头说再等我就嘎屁儿了,你这个不孝的畜生,白给你吃了那么多粮食,早知道这样,自然灾害的时候我就不卖房买米给你吃了,饿死你小丫挺的。老头已经糊涂得一塌糊涂,动不动就骂人,什么难听骂什么,骂完后自己痛哭流涕,心电图一跳一跳的。大夫警告儿女,再不能让老头激动了,要不就完蛋了。

薛彩云一日不结婚,老头就日甚一日地哭闹,病情日益恶化,脉搏跳动已微乎其微。对薛彩云来说,时间紧任务重,容不得挑三拣四,只好将一生交付给杨树林,日后幸福与否就看天意了。

薛彩云找到杨树林,讲明情况,说帮人帮到底,咱俩去登记吧。杨树林想,过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也甭挑了,管她是家什么店,总比露宿街头好,便说,走,正好我也要结婚。

老头执意出席婚礼,坐在轮椅上,手背扎着针头,鼻腔插着吸管,大儿子在一旁高举葡萄糖瓶,二儿子背着氧气罐跟在身后。

平时在医院里,老头只喝粥,但是这次,居然要喝酒,众人不让,他说这可是我闺女的喜酒,众人说您血压不稳,就少喝一口吧,老头不干,不让喝就拔管子,只好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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