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再说一遍,刚才说了什么?”
“滚开啊!再不闭嘴,你真的会死啊!!”勃然大怒的莎拉猛然抬头,眼睛瞪得滚圆,疯狂地大吼一声,胸中的怨气顷刻间爆发。
紫色的野兽出来了!它比任何一次都高大,雄壮,高昂着脑袋,森然狞笑。它的身形不再是缥缈的烟雾,不再是幻影,而是真实的存在,如广场上的高耸铜像一样坚固!他细致的鬃毛,每一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獠牙尖利,四肢粗壮,就好像传说中吞噬恐惧、以鲜血为生的妖兽,从地狱重返人间似的!
“怪物啊!快上!”金吓得变了脸色,慌忙退后几步,对着士兵指手画脚。
但来不及了。吉莫拉的上空,传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莎拉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从那时开始,她就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断,她一寸一寸后退,野兽却一步一步向前,她看着它吞食了金和所有的士兵。那速度快得实在惊人!就好像老天在前一刻降下了一场疾风骤雨,以狂暴的气势走了地面上的人类,而在下一刻,又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等莎拉回神的时候,空气中除了一两声呼叫的余音,什么都没有留下。
莎拉抓起面纱和斗篷,失魂落魄地丢下莲,往家的方向拼命跑。时间慢慢流逝,究竟过了多久,她对此一点毫无概念。几分钟前还是下午,一眨眼就到了傍晚。莎拉什么也不敢想像,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魔鬼!我变成了邪恶的化身!一个叫人害怕的毁灭者!
一口气跑到木屋,莎拉重重推开门,看见萨克便一头钻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噢!萨克,帮帮我,我刚才坠入了地狱!”
萨克什么也没说,温柔地轻拍她由于激动起伏不平的肩膀,直到她不再哽咽,可以平静地叙述。“怎么啦?莎拉,发生了什么事?”
“呜,我不敢说,萨克,我恐怕不再是我自己了……可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别抛弃我!”莎拉不愿意抬头,反而在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了,害怕和孤单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有一阵古怪的沉默。萨克叹了口气,抚摸她的后脑勺,低声说:“那么,听我说吧。莎拉,我正好也有话想对你说。”
“是……是什么?”莎拉惊恐万分地抬起眼睛瞧他,那种严肃的口吻把她吓坏了。
“我们不能住在这儿了,亲爱的,得离开这里。”
“今天就走?”
“是的。现在就离开。”
“你是说永远地离开?”她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萨克。
萨克把莎拉紧紧搂住,在她额头上、脸颊上、嘴唇上,留下急促的亲吻。莎拉感觉到他呼吸沉重,喉结滑动了几下,才用沙哑的声音说:“暂时,我们回不来了,但我发誓,总有一天会回来。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干吗要这样匆忙地离开?”
莎拉摇摇头:“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莎拉,我希望你明白。”他转身拿起已经打点好的包裹,拥紧莎拉的肩膀,“来吧,我们现在就上路,边走边说。”
―――就在黑暗来临前,萨克降落到地面,莎拉看到了一个破烂的山洞,四周没有草木,倍感荒凉。从洞门口堆积的工具、石块和洞里飘出的气味来看,那显然是个废弃的矿洞。作为东岛荒地上面无数矿洞中的一个,它一点也不起眼,然而,洞里却有以各种形态生存着的生命。这些生命在爱兰格斯的野心所引起的战祸中受到了威胁,他们有的濒临死亡,有的无家可归;也有一些秉持正义的战士,不忍看到家园被他人占领而愤然出走。是萨克把他们带到了这个矿洞,用结界隐藏起来。
这个矿洞被亲切地称为“阿斯贝”,事实上在不久的将来,也的确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希望”。
莎拉在那里看到了黑妖精,花精,牛头人,树人等种族,还有一些同她一样的人类。他们或者苟延残喘,或者正逐渐恢复健康,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十分吵闹。不过看见萨克,他们顿时安静下来,亲切地向他打招呼。
“莱奥维勒先生!”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扬了扬手走过来。他是个尖下巴的花妖精,绿头发,长耳朵,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他的名字叫夏。
“坏了!战祸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东岛大陆。”夏说,神情焦躁,“吉莫拉的镇长出卖良心,向爱兰格斯投降,吉莫拉在昨晚已经成为联盟的一部分。还有桑塔和飞莫斯,不断有人从城里逃出来……”
萨克向他点点头,又有几个男人走过来,说了大通有关战争的事。莎拉躲在暗处看着,听着,她起初连莱奥维勒先生是谁也不清楚,后来才想到那是萨克。可真的是萨克吗?这名字那么陌生──与这些逃亡的人们微笑交谈,说些她听不懂的话的萨克,竟然那样陌生!
有人注意到她了,他们的眼神中不只有好奇、友善,还有莎拉难以想像的热情。萨克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把她领到众人面前,搭着瘦小的肩膀。
这时洞里安静极了,病人停止呻吟,女眷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莎拉──莎拉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膛了!
寂静中,她听到了萨克温和的声音,他大概在微笑:“这是我的妻子,莎拉?莱奥维勒。”
第九章 战祸 巫女的决心
冷飕飕的晚风吹进阿斯贝矿洞。莎拉移到萨克身后,悄悄搓了搓两臂,把手指埋在披肩底下。虽然洞里篝火很旺,她还是感到瑟瑟发抖,血液凝固,脑子也不灵活了。她想也许秋天提早来临了。
萨克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每个人都笑了,吵吵嚷嚷地欢迎她。他们的脸上带着莎拉所无法理解的骄傲和激动,“终于……”“我们等了很久了!”莎拉听到这样的声音,善良人的祝福和祈祷声。为了和爱兰格斯巫女区分开来,这些受难的人们,一致称呼她为“红巫女”,莎拉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们一定是从萨克那里探听到了什么,直言不讳地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他们当然也尊敬她,却无非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她是萨克的妻子,说起来这些人根本不认识她,尊敬的只可能是莱奥维勒夫人;而另一方面,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特殊时期,他们需要一个精神上的寄托,在强大的巫女面前,有另一个巫女站在他们这一边,这样的念头会让脆弱的心灵好受许多。
“那么说来,先生,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真高兴!”夏兴奋地大笑,说他好像打了场大胜仗那样,想痛快地喝一杯。
他看了看莎拉,抬起纤细的手臂要和她握手,莎拉却一动不动。不止是他,连其他所有人在内,莎拉全都显露出拒绝的神情。即使躺着的病人请求她弯下腰来,好让他看清楚她的脸,或者递一只手来让他亲吻,她也毫不留情地拒绝。她皱眉,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某个可怖的场面。
夏尴尬地缩回手,问她:“你这是怎么啦?”
“莎拉,”萨克叫了她一声,介绍说,“这是夏,兰迪摩亚的骑兵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