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扬慌手慌脚地把那个日本造的防毒面具往头上套。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
一道白色的烟墙,出现在二连阵地的前方。
此刻的风力不大,堑壕前残存的几株枯草,在风中轻微地晃动。
那道烟墙向中国人的阵地上不紧不慢地逼过来,所过之处,无声地将很多东西吞噬了:
弹坑、血迹、散落的枪支、没来得及拖下去的尸体……
大家其实吃不准这道烟墙里有没有毒气。
鬼子实在是很鬼,他们有时候只放普通的烟幕,有时候却在烟幕中混杂毒气,真真假假,实实虚虚,搞得大伙儿心惊肉跳的。
不管怎么说,只要见到烟幕,那就得赶紧防备。
呼出的潮气蒙住了防毒面具的眼窗,萧剑扬的视线模糊起来。他使劲儿地瞪大眼睛,紧张地瞅着那越逼越近的雾霭。
风刮得紧了起来。身边已经有弟兄开始打喷嚏。
烟墙越来越近了。
【对于毒气的使用,当时日军的条例通常规定,在风速每秒3米以下开始施放(最好是在一天中的早晚时分);当距离比较近或者阴天的时候,风速在每秒3—5米也可以施放。】
有个蓝灰色的身影,从萧剑扬旁边的一个单兵掩体里往后挪,然后爬上堑壕的后沿,打算向后逃。
是小苏北。
他一边爬一边打着喷嚏,惊恐的脸上满是被毒气熏出来的泪水。
萧剑扬一下子扑过去,把他从堑壕的后沿上拽下来。
“我的妈妈呀……”
小苏北疯狂地嚎起来,脸上的肌肉在恐惧地抽搐。
萧剑扬抄起小苏北落在掩体里的湿毛巾,摁在他的口鼻上面。
“别叫!小口吸气!”
他的声音从防毒面具中传出来,瓮声瓮气的。
其他堑壕的掩体里,也有不少给吓坏了的新兵想爬出战壕往后蹽。
二排长左手用块湿毛巾堵着口鼻,右手挥着自来得手枪,朝那些想逃的人头顶上方开枪。
从脑袋上面飞过的子弹,让他们暂时退回了原位。
这时候,风更大了一些,把烟墙吹得薄了一些。
隔着蒙上了水汽的防毒面具眼窗,萧剑扬拼命往烟雾深处张望,希望能发现鬼子兵的踪影。
可是,他什么也没瞅见。
萧剑扬尽量把枪身端平。戴着这防毒面具,他没法子像往常那样,把腮帮子顺顺当当地贴在枪托上,感到很别扭。
想要瞄准,就费劲儿了。吸气的时候,眼窗上的水汽就薄一些;呼气的时候,眼窗上的水汽就糊一些。他的视野就在一吸一呼之间,忽明忽暗地变换。
风势弱了下来,白色的烟墙又重新厚重起来,而且颜色开始变灰,依旧不紧不慢地向萧剑扬他们逼过来。
【1938年11月3日,国民革命军第18集团军所辖属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将军,致电第18集团军总部,谈及日军使用喷嚏性毒气的具体情况时写道:“……(日军)施放毒气筒,此法多在近距离内使用。毒气施放后,顺风可吹至下风4公里处,仍能使人中毒。颜色呈白色,后逐渐变成灰色。施放的毒气多为辣味,或似胶皮烧灼之味。中毒后即刺激眼睛,打喷嚏、头昏、脸发红、发肿、呼吸不畅、全身无力……”】
(十二)
二排长用毛巾堵着半个脸,东摇西倒地沿着堑壕跑来,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下着命令:
“上刺刀……上刺刀!”
萧剑扬赶紧从腰间左侧的刺刀鞘里拔家伙。
当刺刀插入枪头的刺刀座,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提起白刃战,萧剑扬心里挺慌,脚跟儿有点发软。
要论拼刺刀,这可不是他的强项。从身体条件讲,他个子不高,胳膊腿儿也不够粗壮。
另一方面,当年跟着爹在东北干义勇军的时候,他没经过白刃战的锻炼。当时义勇军的装备很差,大多数弟兄们的步枪上,根本连刺刀都没有,更甭提拼刺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