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我闻言一愣,回到哪里?还准备什么礼物?也忙伸手掀开帘子的一角,一看之下,却真正的愣住了,这里……
我是从宫里出嫁的,回门的日子,回的也是皇宫,自然,这个地方,早已顺理成章的被我遗忘了,毕竟,这里留给我的属于记忆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太可怜的,然而,今天,竟然回来到这里,在这么一个基本上是信马游缰的状态下。
这里并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我名义上的娘家。
康熙四十年,我一觉醒来的地方,七年中,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坐在车里,打量了会门口,彩宁以为我会下车,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不必了,走吧。”我却说。
“主子?”彩宁没想到我竟然过门而不入,停了片刻才说:“您就回去看看吧,没事的。”
我淡笑,却很坚定的摇头,这里,只是名义上的娘家,这里,没有等待我的人
“然儿,真的是你?真是你回来了?”我淡淡的吩咐彩宁放下帘子,同时叫车夫调头,只是,一个很惊讶的声音却恰在此时传来。
我回头看去,却只能暗暗叹了口气,我的“家”门前,此时多了两匹马跟三个人,三个人中,我只认得年纪最大的那位,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婉然的阿玛,我名义上的老爹阿哈占。
“阿玛!”我只得叫了一声,只是人却依然坐在车上,没有什么下车的打算。
大概我的反应让彩宁有些不知所措了,下车或是跟我一起继续坐在车上,似乎,怎么做于她都并不恰当似的,最后,她只能眼巴巴的看向我,低低的问了声“主子?”
我手指轻轻一摇,示意她暂时可以不必动,嘴上则问:“阿玛一向可好?”
“托十三阿哥和福晋的福,一切都好。”大约是有感于我的冷淡,阿哈占热切的目光也渐渐淡了下来,刚刚还闪闪发亮的眼睛,也恢复了浑浊,这让他看起来,竟然是在转眼间,就衰老了下来。
我心里忽然有了不忍,那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并不强烈跟明显,却在这一刻,撕扯着我的心,这痛楚就如同今天我忽然出现在此处一般,来得莫名而强烈。
微微闭了闭眼,我才说:“既然家里一切都好,我就先回去了。”
“你——这就回去吗?既然来了……”阿哈占的话没有说完,眼睛里,却有小小的热切跟期盼的光芒在闪烁。
“还是不多打搅了,回府!”我收回撑起帘子的手,后半句已经转移了目标,车夫虽然不见得有多么训练有素,不过我的话,听懂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见他拉动缰绳,马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马车轮声吱吱,片刻,完成了调头的工作。
再回头时,只见阿哈占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句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我想,这对父女之间,必定有很多问题存在,不然,我生疏至此,为什么在他的脸上、眼中,看不到一丝的惊讶的神情呢?仿佛一切都是很自然不过的事一般。
“走吧。”我有些头痛的闭上眼睛,吩咐车夫可以离开了,婉然十三岁之前的世界,我一无所知当然也不想知道些什么,自然,我也没兴趣去揣摩这些所谓家人的心态,何况如今,我又已经嫁了人,更和他们没什么牵扯了,今天,只是一个偶然、一个意外而已,我安慰自己。
只是,偶然和意外,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
“且慢!”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接着,是马车停了下来。
“你——?”彩宁手快,已经到了门口,又一次掀起了帘子。
车夫挥鞭的手,被人摁住了,摁住他的,是同阿哈占一起的年轻人,年纪该是不大的,眉宇间的青涩未退,服饰不见华贵,却也不是小厮的粗布衣衫,他是什么人呢?我一时踌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婉然,你怎么可以这样?”年轻人抬头,目光直直的看过来,失望而冰冷,很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的话、他的目光,却比阿哈占的更加让我心惊,几乎就是这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悲伤便在心中弥散开来,他究竟是谁呢?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这个年轻人,容貌清俊,年纪真的不大,乍看时甚至给人一种青涩的感觉,只是,如今仔细看去,才发现,他眼睛深处,一种无力的沧桑时时隐现,说话的语气强硬,然而,神色却是痛苦而挣扎的。
年轻人见我没有说话,却反而上下打量他,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冷冷的笑,透着悲凉和决绝,“十三福晋这些年富贵荣华,连亲生的阿玛都可以拒于千里之外,我又凭什么挡在这里?可笑……”他说,说完后,轻轻放手,退到了几步之外。
“常宁!”阿哈占似乎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了那年轻人,“婉然,阿玛知道你不愿意见你额娘,只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阿玛希望你别在放在心上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呀!”
“额娘?”我微微一愣,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他提起这个人了,婉然的嫡母,是那个凶悍的女人吗?
阿哈占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已经默认了,长叹了声才说:“阿玛的事情忙,这些年里,对你的照顾是疏忽了,阿玛对不起你,至于你额娘……她……也是……”
我依旧没有说话,因为对于这个话题,我能说的实在太少了,想来,我之所以会来到此处,婉然的这个额娘恐怕有摆脱不了的干系。如果放在以前的我身上,今天有这样一个机会,恐怕是要进府去,给那个凶悍的女人一点颜色的,只是,今天,我却没了这样的兴致。
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往的种种,早已烟消云散了不是吗?我来到了这里,遇到了胤祥,其实上天并没有待薄我,又何必执着于我并没有亲身经历的曾经呢?于是我说:“阿玛多虑了,就如您说的,我们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怪罪额娘,今后,这话还是不要再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