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陆念眉所料,陆念月此刻的确是得意非常,丁氏听说薛荣之要纳陆念月为妾,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大笔的彩礼才好。
陆念月听说丁氏跟薛荣之狮子大张口,一张嘴就是三千两,险些没闭过气去,气冲冲的冲进了蜜香园。
蜜香园中,丁氏正与玉莲说道:“那江南商人也只肯给五百两,听说这薛荣之现在极得皇上看重,赏银必定很多,不过三千两,纳个妾,还算是便宜了他。”
陆念月走到廊下,正正听到这一句,气得不得了,当即打发了人,甩了银红的细布帘子走了进去,指着玉莲说道:“你且出去,我有话要与母亲说。”
玉莲还未说话,丁氏便拍着黄花梨木小几子说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指使我身边的人?你这翅膀硬了,是不是?”
陆念月恨不能现在就跟丁氏撕破了脸,只是她不能,她若是这个时候与丁氏闹僵,丁氏怒极起来,说不定真敢不要那几百两,直接将自己卖给江南的商人。
陆念月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着焦急些:“母亲,我有要紧的事情与你说,是关于父亲的,真的,很要紧。”
丁氏狐疑的看向陆念月,到底点了点头,若是跟陆大老爷有关,她还是要听的。
“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丁氏冲着玉莲摆了摆手,玉莲立刻到廊下守着去了。
陆念月伏低做小的为丁氏倒了盏热茶,亲手捧过去,道:“女儿今天顺便去了铺子寻父亲,父亲却是没在,我仔细问了铺子的管事才知晓,父亲这阵子,总往对面的绣坊里去。”
丁氏不以为然,陆家有一处是布料生意的,寻常也与绣坊合作,在料子上绣好了简单的缠枝花样,或是水云暗纹,再往外头卖,价格能翻上几成。
丁氏轻嘎了一口茶,用簇新的玫紫色帕子擦拭唇角道:“这算是什么了不得事儿,如今陆家的生意每况愈下,你父亲为家里忙上忙下的,整日里累得倒头就睡,你如今是咱们陆家唯一的女儿,还不想着替你父亲分担些?”
丁氏绕来绕去,又绕回了银钱上,陆念月不由得暗暗咬牙,旁人嫁姑娘,都是给了嫁妆,她什么都没有拿丁氏的不说,还要给丁氏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在薛荣之那样的人来说,应该算不得多,只陆念月就是不愿意落入丁氏的口袋里。
“母亲,若是寻常的事情,我怎么会与母亲这般说?着实是……”陆念月故意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到真让丁氏起了疑心,直到这会儿,陆念月才道:“那绣坊有位柔儿姑娘,说是那家铺子的远方亲戚,爹爹是被那女人迷了去,最近总去绣坊帮忙,传得整条街都知晓了。”
“什么!有这样的事儿!”丁氏一拍身边的黄花梨木小几子,猛地站起身来:“去,给我叫个管事回来,我要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陆念月见丁氏着急起来,这才微微勾了勾唇角,铺子里的管事要过来,怎么也要登上一炷香的时辰,陆念月被丁氏问了好几个遍:“你听清楚了?看清楚了?你父亲他真的是为了那……那个叫什么柔儿的?”
“若只是猜测,女儿怎么敢与母亲说?”陆念月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道:“女儿就是见到了那个柔儿,长得柔柔弱弱的,一副迎风就倒的样子,还看到父亲伸手搀扶了她一把,竟是舍不得松手呢,大街上那么多的人,也不只是女儿一个人瞧见了。
丁氏快被气死了,恨不能现在就去了铺子里,把陆大老爷给拉回来,只自己一个人暗暗嘀咕道:“以前是婉姨娘,现在是柔儿姑娘,你父亲可真真是个厉害的,竟还打量着要将我蒙在鼓里不成?”
陆念月不再提什么柔儿姑娘的事儿,只又张口说道:“我听小丫头们说,母亲想要与辅国公府要上许多的金银财帛?”
丁氏正是气头上,冷脸说道:“儿女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收拾你的东西,准备嫁过去就是了。”
“母亲怎么能这么说……”陆念月红了眼眶,抹着眼泪说道:“母亲没了大姐姐,女儿没了兰姨娘,女儿是真的将母亲当做生母来看待的,若不是母亲为女儿争取,女儿如何能成为将军府的妾室?女儿还想着,将来去了将军府,时不时的给母亲捎些银钱来,总不至于让母亲委屈了去。
若是父亲真的宠那个柔儿姑娘,母亲可怎么是好?女儿听说,那位柔儿姑娘是从江南来的,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诗书礼乐,琴棋书画都是懂得的,这样的人儿,若是进了府,哪里还有母亲的位置?”
丁氏一听就起了急,原听说是绣坊的,只当是绣娘,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哪知道竟是还有这样的背景,这样的若是入了府……
陆念月说着,跪地恳求道:“女儿求母亲,不要让女儿嫁到江南去,若是去了外头,女儿便是过得多好,也不能陪母亲说话了,母亲一人,多孤单?即便女儿有了银钱傍身,怕山高路远,也不能送到母亲身边来。”
丁氏被陆念月说的软了心肠,她最在意的大女儿陆念心没了,陆念月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也是经常在身边伺候着的,倒也贴心,若真嫁去了江南,便是回来侍疾也是不成的,若是嫁去了将军府的话……
丁氏心里的算盘打了打,说道:“我自然也是想要你去将军府的,但彩礼也不能少,这个薛荣之平时眠花宿柳的,一夜就一两百两银子,他可是要睡你一辈子的,要他三千两,多吗?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让旁人说,我府里头的姑娘,还不如那些青楼的,那像话吗?”
陆念月听的咬牙,丁氏这话粗俗的要命,她还得拼命忍着,只道:“母亲不知,今日我去求薛将军,薛将军本就不大乐意,若是母亲逼得急了,他怕是扭身就走,到时候,母亲想要将我再卖给江南商人,怕都不成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薛将军是什么样的人。
他这样的,自来是个混不吝的,出了门就得说,已经得了女儿的身子,旁人自不会娶,到时候,母亲连一百两都得不到了,女儿倒也罢了,若是能服侍母亲一辈子,也是女儿的福份,但女儿只怕拖累了母亲的名声,让父亲更有机会纳妾归府。
听说薛将军是要女儿即刻入了将军府的,如此一来,女儿便是入住将军府的第一人,若是有幸,将来能怀了薛将军的长子,母亲还怕咱们母女没有出头之日吗?”
陆念月把自己能想到的好处,通通给丁氏画了饼,只要她熬过了这一日,再伏低做小这一日,她就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些年在陆家吃的苦,她要一一讨还!
丁氏因为有个柔儿姑娘在心里揣着,早就气得没什么心智可言了,又见陆念月满脸诚恳,心思转了几转,终于说道:“罢了,我一碗水端平,只要五百两,你要记着,我是为了你有好日子,才只要了这五百两,你嫁去的是将军府,若是没有我这个娘家给你撑着,你在将军府也抬不起头来,别做什么过河拆桥的美梦!”
陆念月自是满脸诚恳的应下:“女儿什么人都没了,只有母亲,怎么会做那种没良心的事情,母亲放心就是了,母亲只管把这五百两做了体己,我会与父亲说,母亲一分银子也没要的。母亲这般善待庶女,贤惠大度,父亲便是要纳妾,怕也无话可说。”
丁氏面对这样的陆念月,也发不起火来,只道:“你若是孝顺,我自会助你在将军府站稳脚跟,想要怀了子嗣,这其中的门道多了去了,那些助孕的汤药方子,也都是要花费银子的。”
提及这个,丁氏才想到:“你身上可曾来了月事?你还有半年多才十五吧?”
陆念月红着脸说道:“去年就来了,兰姨娘与女儿说过,女儿家,不在乎是否及笄,只要来了月事,就能绵延子嗣了。”
丁氏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会为了你前程,替你延医问药,当然,若是你不听话,我也有法子让你在将军府里痛不欲生……”
丁氏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念月,似乎能看穿她心中所想,只淡淡笑着说道:“你这十几年都是跟在我身边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若是到将军面前说一句你的不是,那可是容易的很,就比如你这些年在府里头到底见过多少外男……”
陆念月心里“咯噔”一下,惊慌的看向丁氏:“母亲,我见那些外男,都是母亲安排的,且女儿并没有……只是见一见而已。”
丁氏含笑看着自己丹红的指甲,笑着说道:“有没有什么,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吗?你若是不耍你的小聪明,我们自然是那最和气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