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仁沉吟片刻:“何先生之下,就数陆润庠了。”
庄虎臣想了想:“那个同治十三年的状元?”
“对,他的字儿是魏碑的功底,笔力劲峭,题匾也不错。”
“大哥,您得帮我请一位在官场上压得住的人!”说着,庄虎臣把蓝布包袱推到周明仁的面前,“这是我孝敬您的。”
周明仁推辞着:“虎臣,你这是干吗呀……”
张幼林在大牢里可有事干了。
通过几个微小的细节,霍震西感到张幼林是个可造就之才,又得知他从小失去了父亲,不觉生出几分怜惜,于是霍震西在被解除了镣铐之后就教起了张幼林习武。
这天下午,霍震西正背着手看张幼林练单腿站桩,没过多久,张幼林就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他看着霍震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叔,差不多了吧?我快站不住了”
“那就歇会儿吧,唉,这刚到哪儿?你给我记住了,怕苦可学不了武。”
张幼林一屁股坐下来:“我本来也没想学武,是您逼我学的,我妈要是知道我学武,非气死不可,平日我和街坊家的孩子打架,别管有理没理,我妈都罚我。”
霍震西也坐下:“你妈这么管教只能管出个窝囊废来,孩子长大了也不会有出息。我教你学武是为了防身,学会了将来总有一天能用上,你可以不惹事,但有了事也决不能怕事,一个五尺高的汉子,光会讲理没用,也得学学动手,要是有人不会讲理,只会动手打人,那咱就出手把他打趴下。”
“以前我不会武术,打架也没吃过亏。”
霍震西指着张幼林的鼻子:“你那叫打架吗?还好意思说?男子汉大丈夫得光明磊落,要打就一对一的干,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承认,回去把本事练好了再去报仇,不能像你小子那样,趁人家睡觉搞偷袭,幸亏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然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又不去走江湖,我妈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去考科举做官,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买卖人,挣的钱再多也得受当官的管,我妈说,张家也该出个做官的人了。”
霍震西摆摆手:“别去当那屌官,如今这世道,不管多好的人,一当了那屌官就变坏了,见了洋人就像条摇尾巴的狗,见了老百姓又变成龇牙的狼。”
张幼林往霍震西身边凑了凑:“大叔,我听您的,其实我早看着那教书先生不顺眼,动不动就拿板子打我,这次我要是能出去,就不读书了,以后我跟您学武术,学会了武术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胡说!书还是要读的,读书是为了明事理,不是为了做什么官。小子,你歇够了没有?给我起来接着练。”
“还练呀?我都快累死啦,我不练了。”张幼林就势躺在了地铺上。
霍震西站起来,挥起了拳头:“你找揍是不是?老子让你练你就练,怎么这么多废话?”
“光练站桩有什么用?就这么站着能把对手打败吗?”张幼林躺着没动,霍震西把他拉起来,好言相劝道:“这是基本功,把站桩练好了,下盘沉稳,坚如磐石,高手相搏,比的就是基本功和耐力。幼林,你在这儿待不长,不定哪天就出去了,以后要坚持练习站桩,练到什么程度要看你自己了,现在我教你几招儿擒拿术和散手……”
俩人又在牢房里比画起来,张幼林的衣裳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了。
伊万听到松竹斋倒闭的消息后,立刻派人查封了松竹斋。本来他是满有把握的,可清点完松竹斋的财产,伊万的心就凉了半截:怎么这样一家闻名京城、有着两百年历史的老店只清出了九百两银子?他不得不怀疑这里面另有隐情。正在此时,又传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就在距离倒闭的松竹斋不远处,又有一家新的南纸店就要开张了。伊万本能地觉出这两者之间可能会有什么瓜葛,于是,他派人密切监视着这家新南纸店的动向。
初夏的一天早晨,艳阳高照,就要开张的新铺子门口一派喜庆的气氛,高悬在门楣上的匾被一块红绸子遮盖着,庄虎臣、林满江和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忙着应酬客人。
周明仁缓步走来,庄虎臣迎上去:“大哥,就等您了!”周明仁朝铺子里探头看了看:“都忙乎的差不多了吧?”
“就等您来揭匾了!”林满江正要把揭匾的竹竿递到周明仁的手里,突然看见伊万带着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从远处匆匆赶来,林满江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他努努嘴,对庄虎臣耳语:“瞧见没有?来者不善哪。”
伊万气喘吁吁地紧走几步到了门口,他盯着林满江:“林先生,你搞的什么鬼!”
“伊万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林满江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周明仁从后面拍拍伊万的肩膀:“伊万先生。”
伊万回过头来:“周掌柜?”周明仁笑眯眯地看着他:“今儿个您也给荣宝斋道喜来啦?”
“道喜,道什么喜?我这是来讨欠账的!”伊万气愤地说道。
周明仁大为不解:“怎么着?荣宝斋还没开张,就欠您钱啦?”伊万指着林满江:“林先生,你不要拿别人当傻子,你用松竹斋向银行借钱,然后又宣告破产,开了荣宝斋,你应该明白,这是在逃避债务,要受到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