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也是空空的,不知谁将刚刚那甜得腻人的蜜挖了个干净,点滴不剩。
一抬头,看到了面对墙上的画像,却是伊人立于荆山顶上,执着她的鞭子,巧笑倩兮地向他俏皮凝望。
他站起身,手指抚过画中的人儿,心里便安妥了些。
画名《薄媚》,是他亲手所画,并题了一支《相见欢》。
忆携手探流霞,
剪琼花,
浅媚伊人、飞袖舞韶华。
几回醉,
相思泪,
恨无涯。
流水泠泠、金阙倦暝鸦。
相见欢,相见欢,生离死别,永不相见,何来欢喜。
唐天霄轻叹,转头问靳七:“都预备好了?”
靳七道:“都已预备好了,皇上这便出发吗?”
从皇后可浅媚去世第二年开始,大周皇帝似爱上了荆山,几乎每年的暮春和隆冬季节都会微服前去呆上数日,却不再是打猎。
很多时候,他只是竟宵坐于山顶,从日落枯坐到日出。
那么冷的风,那么长的夜,他恬然安静地倚着山石坐着,仿佛在等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再等。
荼蘼花开的岁月里,他在他的江山无限里默数流年,静静地啜饮自己一手酿成的孤单无边。
唐天霄定定神,望向窗外,“什么时辰了?峰儿在哪里?”
靳七答道:“还未到丑时呢,太子殿下应该还在乾元殿见那些大臣吧!”
这几年唐天霄越发倦于朝政,加之思念可浅媚,风疾不时发作,眼看太子唐千峰机敏慧黠,只将朝政交给他,自己常年在怡清宫内静养。此时他要出宫,便记起又有许多日子不曾过问朝政,说道:“不如我们悄悄过去看看他吧!到底年轻,那些重臣哪个不是八面玲珑的心思,别叫人欺负了他去。”
靳七忙应了,心里却想,太子唐千峰么,分明大有乃母之风。不去欺负别人就好了,又怎会给别人欺负了去?
走到怡清宫宫门前,他忽顿住身,打量着四周,问道:“我们这院里种了荼蘼么?怎的宫内俱是荼蘼清香,出了宫却闻不着了?”
“荼蘼?没种吧?不过这会儿,荼蘼也该开花了。”
靳七奔回院内,嗅了又嗅,委实闻不出什么来,也不敢说,只道:“晚点奴婢问问,或许有宫女在院里撒了荼蘼所制的香露也说不定。”
“哦!”
唐天霄有些失望,默然望着那黑底飞金的“怡清宫”三字,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
月光如水,那不识好歹的女子在墙内恨恨地怒斥:“若再来吵我,我要养两条大狼狗,开门放狗!”
他在墙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从从容容地应对:“我是真龙天子,并不在意一飞冲天!”
争吵声中,他自墙头一跃而下,凤眸斜飞,乌瞳含情,微笑着扑向他唯一冀望的幸福……
他轻笑,却惨淡。
风卷流光散。
那些快乐,如指间流砂,天际残云,一去不复回返。
怡清宫距离乾元殿并不远,转瞬即至。
他止了值卫通报,只带了靳七缓缓走进去,立在正殿窗下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有大臣在奏道:“太子殿下,丁相家的公子抢了民女不假,不过丁相功在社稷,向来侍君谨慎;何况这民女出身微贱,藉由丁相一家人平步青云,未必不是幸事。丁公子虽是荒唐,想是丁相政务缠身,才疏于教导。谏议御史以此参奏当朝丞相,未免小题大做了。”
清朗的少年笑着回答:“哦?那么,以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依微臣看,令丁相将丁公子重重责罚一顿,从此严加管束也就罢了。”
“那可不成。丁相乃本朝股肱重臣,政务缠身,若是把精力移到管束儿子上去,谁来为孤分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