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桢立起身,在房中踱了一阵,脸上露出坚决的表情:“三弟放心,这桩案子,大哥无论如何,都要帮你。若是江宁县不肯翻案,大哥就命人赶往江宁,设法将你叔叔一家救出,暂避一时。”
我心中大为感动,一揖到底:“大哥深恩,小弟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铁桢急忙扶住我:“为朋友两肋插刀,本是情理之事,你又何须谢我。相府这亲事,你若实在不愿,不如辞了吧。”
少华也道:“哥哥听闻这位相府千金生得十分美貌,性情也颇贤淑。只可惜出自相府。并未三弟良配。”
我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这门亲事,我已想好办法应付。无论如何,都要待到爹娘安然无恙,方能放心离去,更何况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哥待我如此,我受之有愧啊,轻叹一声,我拱手道:“小弟今日想问两位哥哥一句话。”语气十分郑重。
铁桢和少华对视一眼,微笑着答道:“你问吧。”
“两位哥哥,你们信不信我?”这是最关键的,若是娶了木秀珠为妻,在外人眼中,我就真得由身体而至灵魂,都归于海山一党了。
铁桢沉默片刻,露出笑容:“我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信你。”
少华看了他一眼,很快答道:“我也信你。”
“大哥,二哥。”有感于他们语气中的坚执,我眼中涌出泪花。不管将来如何,有他们这句话,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
因为状元公家中并无长辈,按相爷的意思,婚礼在女家举行,新房亦设在女家。伴着震耳的鞭炮声,我拉着红绸那头的新娘,慢慢步入前厅。
厅中早已聚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全是朝中各部官员,连九王海山都亲自驾临,送来的贺礼堆成了山,皇上皇后,还有皇太子也送来了贺礼,恩宠之浓,令人眼羡,足见木相爷在朝中根基牢固,权势熏天。看着眼前这一片浮华,我心中却觉可笑。所谓树倒猢弥散,如今木颜得势,这些官员自然前来拍马逢迎,若有朝一日,木颜失势,只怕这些官员都要视他为瘟疫,避之不及吧。
心下虽如此想,脸上却溢满了笑,人生如梦,亦如戏,人人皆是戏中角色,或喜或悲,或笑或怒,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随着司仪的高喊,拜了三拜,将新娘送入洞房后,我依旧回到前厅,还未立稳,早有官员提着酒壶迎上来,向我笑道:“来来来,新郎倌,干了这杯酒。”
我自知推不过,一笑饮干,开了个头,后面的再也挡不住,只得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我的酒量本来不大,这样连喝数杯,已有些熏熏然。这时,又有一个官员笑道:“张候爷,短短数日,先是金榜题名,今日又抱得娇妻在怀,真是双喜临门啊,这杯酒,我敬你。”听他声音熟悉,却已分不清面目,心中暗道要糟,再这样喝下去,自己怕是顶不住了,急忙摆手道:“对不住,兄台,我已经不能喝了。”话说出口,舌头已有些转不过来。
对方有些不悦,朗声道:“状元公,这就是你的不是,方才周大人,陈大人的酒,你都喝了,今日我刘某人的酒,你却不肯喝,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我这时才听出,原来是兵部尚书刘守义。此人性子直快,粗旷不羁,又极要面子,自己不喝他敬的酒,确实不妥,只得苦笑一声,正欲接酒杯,早有人抢先接了过去,含着笑,温润的声音道:“刘大人,这杯酒,本王代他喝了,如何?”
刘守义的声音顿时小了几分,呵呵笑道:“即是王爷代酒,那可是给了下官天大的面子,下官那有不愿之理。”
“是吗?那本王可就喝了。”温和的声音里透出些许笑意。
我醉意朦胧地睁开眼,向着声音的方向拱了拱手,笑道:“多谢这位兄台。”
“看来新郎倌是真得醉了,来人,把他扶到新房去。”蒙蒙的雾气中,那个微笑着的男人轻轻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丫环上前扶住我,将我一直扶出了前厅,到了回廊上,一股冷风吹来,酒渐渐醒了几分。路边是微弱的虫鸣,不知不觉,已快入秋了么。
回廊的尽头,就是新房,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紧紧地闭着,我挥手摒退下人,缓缓踱过去,轻轻推门,门从里面拴上了,不禁笑出声。这位木小姐,看样子比我还要烦恼得多啊。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又怎么开心得起来。只是那个她爱的男人,也许根本不值得她爱。
又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无人应答,只得提高声音唤道:“夫人,是我。快把门打开。”话音刚落,门呀地一声开了,出来一个梳着双髻,面容清秀的小丫环,向我拜道:“姑爷。”
我笑了笑,作势要进去,丫环伸手拦住门:“姑爷,我家小姐有话,有一道题,若姑爷答得出,这洞房的门就是开的,若姑爷答不出,就怪不得小姐了,这西院中有一处客房,姑爷就先在那儿安歇吧。”
想不到这位木秀珠小姐这么知情知意,知道我想上楼,已经给我预备好梯子,真是天助我也。我一愣,旋即大喜道:“好啊,一言为定。”说完自知失言,急忙笑着补充道:“我可是堂堂状元公,还有什么题能难得住我。”
丫环看了我一眼,咯咯笑道:“姑爷听好了,双手推开窗前月。请问下句?”
我默想良久,笑道:“一时答不出,容我好好想一想。”
丫环道:“那么,对不住,姑爷请回吧。”转身欲走,我急忙伸手拉住她:“这客房在哪里,还请姐姐指引,而且外面这么凉,就算不让我进洞房,这锦被花席总要给一床吧,最好再来一壶热茶,我也好坐下来慢慢想啊。”
丫环掩嘴笑道:“你等着。”很快进去,带着另一个丫环出来,一个抱着被褥,一个提着茶壶,在前引路,一直走到回廊尽头的客房前,轻轻推开门,将被褥和茶壶一并塞到我手里,笑道:“姑爷请。”不待我言谢,飞也似地走了。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她们俏皮的笑声。
我不禁摇头笑道:“这两个丫头,看我以后怎么治你。”大步进房,将被褥铺在席上,见窗外月光极好,索性提着茶壶信步走出去,倚在长廊上,一边喝茶,一边看院中夜色,此时西院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月光,洒下银色的清辉。原来木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