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职掌中明文规定,身为县令者,需养鳏寡,恤孤穷,审查冤屈,躬亲狱讼,务知百姓之疾苦,如今刺史大人竟然对爹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唉!食君俸禄,不能为君分忧,体恤百姓,反而要从中剥削,视民苦如无物,此等不忠不义之事,爹万不可能与之同流,爹做人处世向来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绝不会拿百姓的身家性命为虎作伥!只是……”梅仲尹一脸忧心。
“爹,他们为难您了,是不?”
“君儿,爹担心祸事将至。”望着女儿稚嫩的脸蛋,女儿才十三岁,儿子也不过十五,倘若出事,他们该如何?
“爹,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又有何惧?难不成他们能只手遮天吗?”
“君儿,官场黑暗,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了解的,你有无想过府尹大人何以能如此明目张胆?无非就是上头有人顶着。”
现今贪污风气日盛,尤其官俸并不优厚,各个官吏要过奢侈的生活,靠俸禄是不可能的。因此,欲求生活奢华,势必得贪赃受贿,所谓“职事委于郡胥,货贿形于公府”,贪污之风上至宰相,下至地方官吏已相当普遍。
若像他坚持身处清流,必是两袖清风,家中无佣人婢女,生活只算过得去,更甚者,还会成了上头的眼中钉,碍眼!更何况……自己刚烈不屈的个性让他对他们义正辞严,甚至表明会上书桌报皇上……
“爹不担心自己,只担心你们兄妹和你娘三人;你们是梅家仅存的两条血脉,我想趁早送你们离开,免得遭鱼池之殃。”
“爹,君儿不要离开爹!”
“听话,君儿,爹已经想透彻了,本想明儿个一早再告知你们,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告诉你,明儿个一早你们就离开,这只是预防万一,也许……爹只是太杞人忧天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也说不定,到时爹再派人将你们接回来。”
“爹……”
“爹已经决定了,你什么都别再说了。”梅仲尹强势地下了决定。
梅茹君沉默了,忧心的望着父亲,心中的不安一直扩大,只是父亲强硬的态度,让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
“回房去收拾些细软,好好的睡一觉,别想太多了。”
梅茹君点点头,一步一回的转身离去。夜更深了,在她小小的心灵上,深深的烙印下爹爹目送她离去的身影。
在地窖里整理一些东西的梅茹君,方寸之间突然升起的不安,让她惊惶的站起身。
“怎么了?我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感觉如此不安呢?”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不知是错觉或是真实,隐隐约约之间,她好像听到些声音……
不安促使她离开地窖一探究竟。
“到底怎么了……”不安的呢喃尚未完全脱口,一声尖叫霎时传来。
“娘?”梅茹君惊恐的望向娘亲的寝房,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奔去。愈是接近,声音愈是清晰,爹的怒吼、哥哥的狂叫、娘的哭喊,让她的心恐惧的抽搐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血迹?!
就着明亮的月光,她发现地上些许暗沉的色泽,恐惧再次攫住她幼小的心灵,爹娘的寝房在望,应着灯火的光芒,房里有几道人影闪动着。
“不要——”娘亲的尖叫再次传来,和着一阵陌生男人的狂笑,那笑声让梅茹君打起寒颤。
“娘——”
那是哥哥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娘怎么了?
“畜生!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啊——”她从未听过爹用那种口气咒骂任何人,那最后的一声惨叫,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中,她的脚步因恐惧慢了下来,然而亲情的力量却让她继续前进,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不要——让我死!”
为什么娘恐惧的尖叫和哀求一直没有停过?他们对娘做了什么?为什么爹一直狂吼?为什么哥哥一直哭喊?
她的脚步加快了,娘为什么要死?那些陌生的男声为什么一直鼓噪叫嚣,仿佛正欣赏着一出让人兴奋的好戏般……
“梅仲尹,这个县令之位,少了你,还有很多人可以递补,而你在临死前看清楚,你的愚蠢带给自己的家人什么样的下场吧!想举发我?哼!下地府去吧!”
突然,有别于那些男人的叫嚣,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嘲讽,窜人梅茹君的耳中,让她小小的身体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临死前?临死前?!
“不……不可以……”她恐惧的低喃着,打颤的双腿却像是失了气力般,跨不出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