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支火把从山下向上移动着,又有人走上了山顶。
“师父!”东方太保一眼看到了老头子倒在树下,大叫着丢下火把,扑了过去。他到底是老头子的徒弟,到底对老头子怀着一份师徒之情。
与东方太保同时来到的还有项冲、海妹、丁哥儿、娇儿和王不安,他们都在太阳宫昏睡了四五个时辰,他们太累太疲惫了,所以直到此刻才上来。
“大哥!”丁哥儿、娇儿与海妹喊着来到我的身边。
王不安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灵儿,这里发生了什么?”项冲比较清醒,他问着灵儿,因为现在只有灵儿能够说出这一切。
灵儿忧郁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地道:“白前辈替秋大哥挡了一击,秋大哥打倒了老头子。”
就这么两句话,把山顶上发生的事全部囊括了,可以让他们却猜测,可以让他们去遐想了。
“这场搏斗一定是惊心动魄的,可惜刚才我没有看到。”他们都这么想着。
东方太保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残存的内力注入老头子的身体,灵儿一双警惕的眼睛盯视着他们,生怕老头子再一次站起来,会对我们不利。但是她也不能却阻止东方太保,她不能阻止一个作徒弟的应该做的事。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调自息之后,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渐渐有了力气,虽然不很充沛,但勉强可以用。
白朴还在昏迷,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刚刚恢复的一点内力注入他的身体,丁哥儿一见,也毫不犹豫地双手抵在了我的后面。
白朴终于醒来,他喃喃地低语着:“我……我还不能死!”缓缓睁开了眼睛,叫着:“阿浑!阿浑!”他首先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在!”我连忙答应着:“白前辈,我在!”
“不!不要叫我前辈,我……我是你爷爷……二爷爷!”他告诉我,泪水已经悄悄地滚出了那双逐渐浑浊的眼睛。
“是!爷爷!二爷爷!”我强忍着悲愤喊着,泪水也不知不觉得滚落尘埃。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刚刚醒转过来的老头子。
静!四周出奇得静!没有人喧哗,就连虫子的鸣叫声、风的呼啸声都没有,只有火把发出的轻微燃烧声。
白朴的手虽然无力,却还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仿佛生怕我跑掉一样。
“你不应是秋月浑!”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个人都听得见:“你是皇甫寂寞,皇甫非凡的儿子。秋月浑这名字是一尘起的,因为你是秋天里月蚀时分出生的。你出生在空山寺,出生前你的母亲就说你注定这一生无父无母,寂寂寞寞,所以才给你取名叫作寂寞。”
人们都在听,每个人都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身上。虽然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此刻从白朴的嘴里说出来,依然让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曾几何时,我这个扮演秋月浑的人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我自己也认为我就是秋月浑,秋月浑就是我。谁也不会知道,这我此刻心中想的竟是这个。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就是皇甫非凡的儿子呢?”出人意料之外,问话的竟是七星盟主老头子。他虽然伤也很重,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臂上的伤口也已包扎,那把穿心匕首现在在东方太保的手里。
“他身上的每一个记号我都知道。”白朴依然微弱地道:“他的心口,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迹,他的左脚板上是一尘大师刺的一个‘月’字,阿浑,你让他看一看。”
“不用看了,你说得都对。”我只能点点头。我的心口有个月牙形的胎迹,许多人都已见过;而我左脚板上确实有一个‘月’字,在空山寺,一尘长老为我洗澡时便看到了那个字,才会惊诧。我当时并不知他惊诧煌原因,后来我才发现了这个秘密。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看来白朴说得确实是真的。
白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灵儿赶紧给他轻轻捶着背,半天他才停下来,喘息着叹了口气道:“就算是看他的相貌也该看出来了,这世上又有谁这么像非凡呢?”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有儿子呢?”老头子万分奇怪,甚至有些激动。看来,他也是知道那件事的,说不定还亲身经历了。其实,象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又有谁能记得了呢?
“他有!”白朴肯定地道:“因为是我把飞月公主藏在了白家庄,在她临盆前又悄悄地送到了空山寺。这件事只有我们白家兄弟知晓。”
“我明白了,现在全部明白了!”老头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是自嘲,又仿佛是在感慨。他忽然大声问着白朴:“老弟,你还记得飞月公主临死前的毒誓吗?”
“记得,当然记得。”白朴道:“她是那么怨恨,那么悲愤,说出的话至今还让许多人不寒而栗。”
“生剥尔等肉,渴饮七星血,天若留吾后,江湖百年灭!”老头子缓缓吟着这首诗,苦笑了起来:“她的誓言就要实现了,最少七星宫已如瓦砾一般了。她的儿子果然不负她的期望,这江湖也果然要沉寂百年了。哈哈,白老弟,你做了件好事!好事!好事呀!”他说着,那“好事”两字越说越大,说到第三个“好事”的时候,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难道秋月浑的母亲真得发过那样的毒誓吗?我现在在做的事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吗?哦!冥冥天幕下竟会如此巧合,巧合得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然,我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似乎这个老头子也会与我扯上关系。
白朴又在咳嗽,老头子的哭泣却已停止,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竟是说不出的悲凉。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道:“我只想忘掉过去,忘掉过去的痛苦,连名和姓都一齐忘掉,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但是,却如何也忘不掉!”
我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这里也许只有白朴明白。
“阿浑!”白朴停止了咳嗽,又在叫着我。
“我在这里!”我告诉他,依然握紧他的手。
“你知道我为何不要你破七星宫吗?其实并不是因为我也是七星宫的人。”他道。
“为什么?”我问。
他努力地转过头,想去望一眼老头子,但他只是动了一动,连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还是问着我:“你知道七星盟主的原名叫什么吗?”
我怔住了,但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