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烈烈间,慕秋正欲说些甚么,便见她身后陡然现出一抹红影,面上覆着似笑非笑的面具,正是血月。
我眸中一紧,苦苦压抑的恨意开始疯狂滋长,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掐死她。擎云挟了我的手臂几个起落便到了石阶尽头。血月本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时瞧见他却忽然上前一步道:“你受伤了?”
她覆着面具瓮声瓮气,言语中却透出一丝关切之意,擎云淡道:“不妨事,你把金慕秋送下山罢。”
慕秋怔怔瞧着擎云,我忽然发觉这是自假御临风面目拆穿之后,他二人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而上一次这般近的时候,擎云对她挥出了毫不留情的一剑。虽慕秋口中说得洒脱,但瞧她面色,显然不能完全的释怀。
血月对我冷笑一声:“你来得倒快,我还没与慕秋妹妹相处够呢……”
我背后一毛,赶紧过去牵了慕秋,将她拉至身后,对擎云道:“我不信她,你亲自去送慕秋下山。”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血月霎时闪至我面前,刀光如长虹般架上我的颈项:“到了此处,还想活着回去么?”
“想不想,亦不是你说的算。”我向她轻蔑的笑了笑,血月似是有些动怒,刀身向前逼近几分。擎云淡道:“紫荆,把刀放下。”
她撤回血月刀,动作中颇有几分不甘之意,只是仿佛无论如何不敢违背擎云。我不理她,瞧见慕秋有些狼狈又无助的神色,心中涌起无限歉疚,便走过去握了她的手道:“这些事……全是我连累了你,我……你放心,从今以后,再不会牵扯你和镖局了。”
慕秋顿了顿,望着我的眼睛道:“百万,无论你是谁,救你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
我心中一甜,忍不住便笑了。她似是有几分难过:“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别让我三年前做的事情失了意义。”
“嗯。”我鼻间些酸意,明知是无法实现的承诺,却仍想说给她听:“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不会有事。”
擎云对那站在门畔的几个杀手道:“把她带进宫里,待我回来再行处置。”
“遵宫主令。”那几人上前来。我缓缓向里走了几步,依依不舍的回望着慕秋。踏入这道门,生死全凭天意,亦不知能否再相见了。血月走到擎云身旁道:“你的伤……我去拿点药来。”
“不必了。”他微微抬了下手,转过身与慕秋淡道:“走罢。”
慕秋没有看他,只是深深望了我一眼,很快便消失在了石阶尽头。我终于救出她了,思及此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欢喜。正出神间,忽然一个踉跄,似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血月绕至我身前,伸手除去了面具,现出一副娇俏的少女面容来。
“初次见面呢。”她盈盈一笑,眉眼间携了几分暴戾之色:“你便是传说中的阿初么,宫主大人四年来日夜念念不忘的女人,还以为是甚天香国色,我瞧也不过如此。”
她样貌纯稚娇憨,若不是手中的血月刀,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女。我想到乌珏之事,心中涌起无限恨意,便嘲讽般的笑笑:“你便是传说中的紫荆么?听闻你不喜比你美貌的女子,啧啧,我瞧你不喜的人可有点多啊。”
这番涉及她名字和喜好的言语,全是从擎云那听来的,亦不知真假。然从她霎时沉了的面色来看,大约很有几分可信。
“好一张利嘴,待会儿我瞧你还说得出么?”紫荆冷冷一笑:“把她带进地牢。”
我早知进了九重幽宫便别想落了好,是以也不甚害怕,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昂起头跨进了大门。
整座宫殿幽静得毫无生气。
若不是那富丽奢靡的装饰与一尘不染的摆设,我会觉着这里多年没有人住了,气氛压抑诡怪得令人窒息。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直至最为闭塞的幽宫深处,一个面具杀手拉开了地牢沉重的木门,顿时一股潮湿而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身子晃了晃,似乎有种熟悉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开了,如同那地牢的黑暗深处有洪水猛兽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想靠近。然紫荆伸出手来,扯了我的衣衫便将我带了进去,我眼前一黑,走了好一阵才隐隐辨得四周轮廓,仿佛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暗房,铜墙铁壁连个窗子都没有,隔着那粗重的铁链,隐隐从门内传来稚气的哭声,然越往里走,门内便渐渐的毫无声息了。
我脚下虚浮,背后尽是冷汗,只觉从都到脚都在发抖。这压抑而可怖的气息似是深入了的我骨子里,微微感知到便再也忍受不住,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火光一闪,一个面具杀手点了烛台,照亮了我所站定的地方,这是一间狭窄的囚室,门口摆放的各类刑具触目惊心。我走了进去,不由得默默后悔早知道便在外面跟她动手起码能死得痛快点这会还不知道要怎么受折磨……
“铐上链子。”紫荆淡道,旁边的面具杀手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血月大人,宫主有令,待他回来才可……”
“让你做便做,我又不是要处置她。”紫荆冷冷一笑:“放心,外面那些刑具,我一个都不会用的。”
那面具杀手不再多话,似是极为畏惧紫荆,便将我四肢都铐了起来。我心中虽忐忑,然面上却不肯输了气势,是以一直面无表情,仿佛毫不畏惧。
紫荆走近了,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弯起嘴角道:“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我亦弯起一个笑:“有种便来罢,老子皱一下眉头,不算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