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肺五脏抽搐着、痉挛着,撕扯地疼。这份疼痛的根源无法言喻……这又是哪一条线上传来的因果?这才是真正的‘想不到’!
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受干爹影响,梁辛从来是喜则笑,怒则骂、痛则哭的性子,可是此刻,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骂,该笑还是该恨。
哭,哭自己么?自己没犯错,没丢人,没失去什么心爱之物,因为那份心爱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骂,去骂谁呢?从鲁执到须根再到面前的茅吏,没人对不起自己,更没人想过要算计自己;
笑或恨,笑哪个?恨哪个?所有的事情,在发生时都和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可自己却实实在在陷入其中……
本是至性人,心绪巨变之际却无从宣泄,更让梁辛憋闷到了极点!
没什么来不及,没什么舍不得,就只有想不到!想不到,而且他妈的想不通……
小汐被吓坏了,一手举着水瓶,另只手想去轻拍梁辛的后背,但是见他脸上筋肉抽搐、额头青筋扭曲,一时间又不敢去碰他,正想向曲青石求助,不料梁辛突然发出一声嘶哑大吼,从篝火前一跃而起,双手狂舞,乱跑乱跳!
惘然、愤怒、惊愕、恐惧、可悲可笑……诸多情绪,每一股都强烈到无以复加,彼此纠缠在一起,虽无形却有质,在梁辛的胸口中、脑壳里乱冲乱撞,让他憋闷到无法自已,再坐下去梁辛觉得自己真就要爆碎开了。
现在,他觉得或会宣泄一些、让自己舒服一些的唯一办法,就是身法,干爹传下的身法。
梁辛跳起来疯狂催动身法,根本就不曾多想,纯粹是本能。就好像皮肤痒了抬指去抓、伤口绽裂伸手去按一样,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反射、反应。
早在小眼中练成‘天下人间、来不及’的时候,靠着浮屠的指点,梁辛就已经领悟,魔功要靠身法和执念配合才能够成形。具体的道理是:协调、平衡到完美的身法,让人溶于自然,顺应天地;但执念却天道所不容,是逆天而为,一正一反同时发动,便是‘绝对不会一起出现的两件事同时爆发’,在‘规则眼中’,这是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由此天道也没有相应的制裁‘措施’,施术者骗过天道、不受约束,自化一隅,魔功成形。
身法和执念,是发动魔功的两重关键,其中,身法是‘顺’,是将自身融合于天、于地、于风、于世间万象,梁辛在憋闷、难过到无法宣泄之际,自然而然施展身法,以求容身大天地,把痛苦分摊出去,就仿佛一滴被‘烫伤的水’投入池塘,借以引走内中烧灼……
道理是没错的,若只是些小辛酸、小难过,施展一回身法下来,的确能人排解许多、振作许多,但是梁辛此刻的情绪何其猛烈,比起他的‘杀心执念’也毫不逊色!当心思化作执念,他就不再是一滴‘被烫伤的水’,而是一枚周身烈焰滚荡、内核更带上炽烈高温的陨石,一旦投入池塘,便是一场熊熊崩裂!
小汐骇然惊呼,还道梁辛是被气血逆冲蒙蔽了神智,真的发疯了,忙不迭跳起来去追赶。
可别说只是小汐,放眼中土,偌大世界里,有谁能追得上梁辛……梁辛并未跑远,只是在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纵跃穿梭,快若鬼魅,小汐倾尽全力,却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还是老蝙蝠,似乎看出来些端倪,大声喝止住小汐:“让他疯跑一阵吧,总比坐在那里干忍着强。”就在此刻,梁辛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大的意外,不过还不等别人追问,他就开口:“我无妨!”
梁辛越奔越快,身形倏然出没,在身后不停划出一道道残影,乍一望去,方圆三十余丈之内,竟有十几个梁辛在不停的出现、消失!
起落之间,只见他一个人荡漾起的层层身影,但不闻一丝风声,更没有衣袂震动、落足声响,梁辛疾纵狂奔却不带任何声息,其他人也默不作声,轻飘飘的寂静弥漫而起,让那一片篝火周围,也显得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实了。
过了不知多久,梁辛终于开口,身法并未停下,继续围住这附近迅速奔驰,只沉声吐出一个字:“讲!”
片刻后,茅吏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起下面的事情。
须根只知十一仙魔靠仙舟降临中土,却不知还有个楚慈悲留守仙界。他不该叫梁一二,应该‘梁一三’才对……
始终留在南疆的茅吏,也随须根入世,致力搬山,以求有朝一日能借仙舟飞升,而获永生逍遥。入世之后,茅吏有次无意中问起,‘搬山’事,天下修士一个都不能逃,那离人谷怎么办?
须根早就想过此事,应道:“天下修士,数以十万计,先‘搬’哪里都一样,离人谷留到最后再说。”
见茅吏还是满脸迷惑,须根笑了起来:“对付天下修士,又谈何容易,离人谷是最后一个,如果在之前咱们就败了,自然伤不到它;如果侥幸成功了,到那时,中土人间就只剩我们两个和离人谷……那也说不得了!”
说完,须根又挥了挥手:“先用不着想这么多,总之,咱们百年之内,都不会碰上离人谷!有什么事情,等到时候再说吧。”
……
茅吏的修为不错,又有玲珑辗转相助,着实是个得力帮手,不过他的性子木讷,打打杀杀还行,勾心斗角事完全不在行,也因此几次陷入敌人陷阱,险些出事。其中最严重的一次,竟被对方诱出了‘搬山’的真相,幸亏须根赶到,及时灭口,这才没把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