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曾修炼过假死、龟吸这一类的本领,可梁辛在大海上突破了第二重天下人间,对身体的控制就已经登峰造极,屏气内息下,血液流转极慢,心跳更是一炷香的功夫才微微一动,周身上下冰冷僵硬,除非以针心锥穴之术刻意试探,否则就算是高深修士,也难以分辨。
入殓师父见梁辛死的挺整齐,本打算帮他洗把脸就算了,老板却不答应,一定要入殓师把梁辛浓妆重抹,脸上满满的白垩,两根眉毛用碳条反复涂抹,还有唇红,现在梁辛要是跳出来,跟棺材旁立着的那对纸扎童子能凑成三胞胎。
这也是梁辛授意,东海乾的老道个个认识他,不把脸画花了这个尸体就没法演。
老板比刘家兄弟可敬业多了,一丝不苟的忙活了全套丧事,梁辛蒙着块白布睡了半晌,这才终于被扣上了棺材盖子,被人抬了向着村外的坟地走去。
梁辛的身体敏锐,即便隔着一副棺材,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了若指掌。不久之后,一阵毫无悲恸之意的大声干嚎传来,梁辛差点就笑出了声,心说茶寮老板还挺周到,生怕他这个外乡人死的寂寞,还雇了人来哭丧。
可随即就听见老板低声埋怨:“怎么还有死人?这算……抢生意?!”
六爷则苦笑着回答:“老宋他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刚巧赶上了,人家要今天下葬,咱总不能拦住不让埋。”
老板叹了口气:“看他们哭的,这亲戚人缘也够呛。”
梁辛挺想问问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是个什么人,这也算是份缘分了……
有人哭坟有人扑碑,有人烧纸有人放炮,隔壁死的轰轰烈烈。
梁辛死的挺安静,显得有些黯然销魂。
最后又是一挂万头大鞭,硝烟散尽后,坟地里终于又恢复了寂静。
梁辛躺在棺材里,他可不知道,在六爷和茶寮老板回到村子里之后,老板苦笑着问同伴:“六爷,您有没有觉得,今天下葬的这两位……”
六爷闻言,居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是啊,咱们这块碑上刻着‘庄不周’,旁边那位丧主叫‘宋恭谨’,听起来还有几分默契!”
六爷得了嘱咐,不许任何人晚上去守坟看尸,更派人把老刘家的六兄弟牢牢看好。梁辛也收敛心神,静静的养好精神,他的七片红鳞携带不便,在昨天夜里已经被他藏在了附近,不过七蛊星魂还是被他留在了体内,纵然身法有所突破,可东海乾的霸道之处,他可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不容的一点大意。
一更人二更锣,三更厉鬼,四更贼,梁辛一直等到四更时分,肚子都有些饿了,正后悔没像刘老大那样带个包子下来的时候,终于,一阵几乎细不可闻的衣袂破空之声响起。
有人凌空虚度,从远处疾飞而至,不过转眼间就落足坟地!
外面的人并没急着挖坟,而是在坟地中轻轻的踱步,似乎在读新坟的墓碑,过了片刻之后,梁辛才听到一阵嘿嘿地笑,听脚步,向着他隔壁走了过去。
这下梁辛大急,心里纳闷,难道隔壁那位的墓碑比自己的雕得更好?
地面上传来沙沙的轻响,那个人正用手轻轻抚摸着‘宋恭谨’的新坟,随即劲力微吐,嘭的一声闷响,新坟震裂,棺椁碎开,悉悉索索的响动中,那具尸体已经被对方拎了起来。
幸好,偷尸贼在拎了‘宋恭谨’之后,又转身向梁辛的坟上走来,梁辛赶忙张嘴闭眼。
偷尸贼轻轻一掌,震开他的坟茔后伸手去抓尸体,正借着皎洁月色看到了梁辛那只大白脸、还有大白脸上的大红嘴、大黑眉毛……饶偷尸贼修为了得,心境稳固,也忍不住骂了声:“我操!”
而这两个字,听在梁辛的耳中,却不吝于一声炸雷,险些就没能守住假死之势!
过了片刻,偷尸贼又嘿嘿的低笑了起来:“被画成这个样子入殓,你活着的时候,与你家亲人有仇么?”话音落处,双手各拎起一具尸体,身形陡转,化作一道惊鸿,飞向不远处的巍峨乾山。
偷尸贼道行极高,飞行的速度如风,一转眼的功夫便跃入了描金峰,进入山门之后三转两转,来到了一处院落。
梁辛早就悄悄的撩开了一道眼缝,此时中土北方已经到了初冬时节,草木凋零。而描金峰上,花草树木茂盛得几乎长疯了,处处都透着一股妖冶的盎然绿意。可唯独偷尸贼的这个院落,寸草不生,地面上没有青砖,只有一片赤红色的火砂,绝不容任何植物生长。
砰砰两声,偷尸贼刚把两具尸体扔到地面上,一个清淡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仙童,您老人家回来了。”
话音落处,东海乾的掌门,朝阳真人就走进了荒僻的院子,对着偷尸贼微笑着躬身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