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拉过众多被子盖住我,抱紧了说:“睡觉!”
其实再问下去他也能说,但我实在乏于打听,缩着睡了起来。季风一点也不胖,骨头还挺硌人的,我在心里不满了一会儿。
恍惚中,听到有人说:“她上大学走那年。”
禽兽!那年我们才上初二!
是以陶醉
拉门缝隙里透过的亮光忽明忽暗,显示着有人从门前经过。我躺在床垫子上,盖着厚厚的两层被,是被压醒的,季风不知去向,木桌上一大一小两个包也不见了,留下一块面包半根火腿一瓶水还有盒果冻。手机在枕头底下,摸出来一看有条未读短信,钱程发来的,问我在干嘛。想告诉他:我被人抛弃在黄金海岸,身上蹦子儿皆无,请求支援。太丢人了,宁可捡贝壳穿项链换路费。
出了木屋在附近溜哒,没一会儿听见有人喊我,季风姿势很怪地跑回来,手里托着个大玻璃碗,我笑弯了腰,他看上去好像法海。
“看我抓了个什么。”他把碗里的东西给我看,是个晶莹剔透的水母。
我吓了一跳:“这东西有毒。”
“谁说的,海蛰有毒,水母没有。”
“怎么没有!”这孩子怎么没常识,海蜇也是水母,“它会放电!你怎么抓的?”
“那边买的,”他被我的反应逗得一乐,俯身偷了个吻,“当地卖鱼的抓的,人家认识有没有毒。十块钱一个,还送个碗。拿回家养去。”
“这个养不活。”他又让人骗了。
“那十块钱也合适,回去车上可以拿这碗泡面。”
“你可以直接买碗面啊,十块钱能买两碗,还带面饼和调料。”他的价值观真让人无从拯救。
“对啊……”
“二!”但这才是季风。
“走了,海边儿去。刚才我买水母时候那人告诉我水母是月亮哭出来的,所以叫月水母么……它怎么这么大点儿?我在海洋馆看的水母,靠,跟小坦克一样,须子可长了……”
屋子离海还有一段距离,怕涨潮时变了水龙宫。潮已经过了,海现在表象平静,耍着小疯儿往岩石上撞,撞出很多脏腻腻的泡沫。我不喜欢泡沫,我见了它们就想冲干净。海水往我的方向涌,感觉屁股下面的岩石在乘风破浪前行。季风蹲在旁边盯着碗里的水母盘算着放生,但又不敢用手拿着往回撇,因为我说过它放电,而他在水族箱里看到的巨型水母也确实有强大的蓝色电流。我告诉他那东西真会蜇人,提议端碗连水一起往回扬,还是不敢,怕正巧一阵儿风吹来再吹身上,整成闪电孩儿了。
我听了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科幻电影:“霹雳贝贝。”
他说得更没水平:“威力童子~”然后就唱歌折磨我和水母。但是他唱儿歌还行,调子比较简单,跑不出太远。
季风会唱很多儿歌,就这个什么威力童子的国产动画片,主题曲能唱得一字儿不落:“驾驶飞艇,身披大氅”,什么“太阳的儿子——就是我”,反正挺久远的一歌,海风呼呼的时强时弱,我也听不清他哼哼的什么。就记他做饭颠马勺的时候常唱这个,唱一句,颠一下,菜在空中翻腾,再落回去,有时油把火苗带起来,扑的一声,我直觉地就躲,他特得意,颠得更来劲儿,说实话看他做菜要比吃享受。
“你又寻思啥?”他捧着碗坐到我身边,“笑呢。”
我作迷离状:“为你的歌声所陶碎。”
“是醉!”孩子一点儿都不傻,还挺有自尊,“敢侮辱我歌喉把你推下去淹死。”
“你给那碗儿放一边行吗没人偷,得瑟洒我一身水。”
他哦了一声把碗放在身后:“一会儿下去就给它扣在水边吧。”
“几下就涌岸上来了,还得让人捡走,逮你这种大头的卖十块钱。”
“那我把十块钱绑它身上,人把钱捡走就不捡它了。”
“那它更惨,在沙子上没有水用不了几分钟就变成塑料袋儿了。”
“今天没事儿,”他抬头看天,“我估计有雨。”
“地狱嘴!”
“不怨我啊,知道这么准我就估计下钱了。”
他估计完没五分钟雨就下起来了,瓢泼的一样,躲都没地儿躲,跑回小木屋全身都浇透了。他花大价钱从摊子上买了两件纪念衫回来,我穿当睡袍了,他穿着就是普通T恤,两条大长腿露在外边,一走一动隐隐若现条纹内裤。我弓腿坐在墙角,看他的模样忍不住把头埋在膝上吃吃发笑。
他把湿衣服铺开搭在桌子上,瞥我一眼:“性感吗?”对我四体不勤还笑话劳动人民的作风不太满意。
“嗯。”我认真地点头,掏出相机咔嚓了一下。孩儿头发真好,怎么浇也不湿。
他见闪光灯一惊,咻地冲到我面前:“删了!”
我用被子蒙住相机:“你以前穿泳裤都照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