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突然往后一仰,就这样昏了过去。
我们从被打开的门朝“狼穴”望去,地上的斑斑血迹一直延伸到深邃的黑暗中。
一九七〇年六月十三日 星期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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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丝。我度过了恐怖的二十四小时。
恶梦与危机接踵而至。一切就像陷入了泥淖一般,糟得不能再糟了。古城内,四处都是令人寒毛直竖的景象。我被恐怖紧紧束缚。
目前我还活着,但或许会跟其他人一样死亡。我好累,已经筋疲力尽了。我的精神和肉体都已经达到了极限。已经死了好多人,披着人皮的怪物——人狼一步步引诱我们进入死亡的国度。我能存活下来反倒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萝丝,当你读到这些不争气的话时,你一定会瞧不起我,嘲笑我太软弱了,但请你宽容我。我强烈地渴求生存,我是真的希望活下来。我一定会想办法从中脱困。我一定要回到你身边。
敌人的力量实在太强大,我们遭受了非常大的伤害。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无所适从。这么弱小的我们想逮到人狼,实在是太勉强、太有勇无谋了。人类想要和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物对抗——这根本就是个错误。这是一个没有胜算的挑战。
“星光体”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怪物。他不但是纳粹的亡灵,更是真正的恶魔。他和活生生的人类截然不同,不但拥有魔法般的力量,更拥有狡诈的头脑。他隐藏在城堡之中,觊觎我们的性命。
“星光体”只是一个灵魂,没有真正的肉体。他会从一个死人附身到另一个死人身上,不停更换宿主,并企图杀光我们。他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怪物。普通人是无法和那种怪物对抗的。我们不可能用一般的方法杀死他,要获胜根本近乎不可能。我们最后唯有死亡一途。
……肉体毁灭。灵魂灭亡。死是绝对的终结。坠入虚无的时空中……
……我恨萨鲁蒙。我恨安杰姆。我恨亚尔萨斯独立沙龙的同伴们。我恨他们把我带到这么可怕的地狱来。我恨他们。我为何会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怎么会想访问青狼城?我为什么没有留在最爱的你的身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好。后悔也无济于事……
今天是六月十三日。
白天已过,夜晚降临。我从昨夜——星期五至今几乎没有合眼。接二连三的紧张与恐怖,让我无法入眠。但这一个小时以来,我不断被睡魔侵袭。若是睡着了,应该就会变成人狼的祭品吧!我或许会成为城堡中一具丑陋的尸体。
我不要。我不想死。所以我不能睡。我要一直醒着。我一定要活下来。我怎么能向人狼屈服!
我想睡但不能睡,所以我运用空闲的时间写下这篇日记。我必须让意识保持清醒。写日记就是保持清醒的好方法——不,不是这样。虽然我平常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胆怯的我其实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才会提笔写日记。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驱走恐惧。
啊,萝丝。求求你。请你祈祷。请你为我祈祷。请你替我向神祈祷。
我……已经放弃向神祈祷了。我已经放弃向神请求救赎了。只要一想到死去的同伴,我就想责怪神。神为什么给予我们这么残酷、悲苦又哀伤的试炼?
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亵渎了神明,犯了死罪……
从昨夜到现在,已有四人死亡。分别是古斯塔夫、兰斯曼、谬拉、阿诺,而且萨鲁蒙也处于濒死状态,不知道他能够撑多久。除了他以外,存活的沙龙成员,就只剩我了。
是啊,萝丝。兰斯曼、谬拉,还有阿诺都在今天先后被杀了。
惨剧接连发生,真的令人无法置信。这已经不是凶杀案,根本就是大屠杀。城堡里的人——男仆古斯塔夫也成了牺牲者。他可能是和萨鲁蒙一起待在“狼穴”时,被十字弓射杀。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他的尸体并没有被找到。
萨鲁蒙是在名叫“狼穴”的地下通道的出口——也就是铁门前遭到十字弓袭击。
他们本来拿着武器房的斧头、厨房的镰刀,到“狼穴”去破坏铁门四周的墙壁。他们在到达洞穴的一小时后遭到攻击。当时萨鲁蒙对古斯塔夫说,换班时间到了,该回城里了。古斯塔夫点头,把工具放在地上,然后提起油灯。
就在那时,一枝生锈的铁箭突然划破黑暗,飞了过来。凶器深深刺进萨鲁蒙腹部,他在那一瞬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听到风声,下腹便感受到一阵激烈的痛楚,然后倒在地上。
看来袭击者是跟着他们进入地下通道,并以他们的油灯做目标,然后把箭发射出去。在一片漆黑的地下通道中,油灯的光线是一个很明显的目标。
当萨鲁蒙恢复意识时,古斯塔夫已不知去向。油灯的灯光消失,他被黑暗包围。他呼喊古斯塔夫的名字,但没人回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通道内回响。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古斯塔夫了。
萨鲁蒙受了重伤。箭还插在他的肚子上,他拼命站起来,用手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回城堡。但是他没有力气推开石板,最后靠在瓷砖画的后面昏倒了。
过了不久,我们从另外一边把门打开,便发现受伤的萨鲁蒙。我们把受重伤的萨鲁蒙背到二楼宴会厅。我们没有麻醉药,所以用力扳开他的嘴,让他喝一点酒,再把酒洒在他的伤口上,借此消毒。阿诺用火将水果刀杀菌,以水果刀代替手术刀,把他被箭刺伤的地方切开,把箭拔出来,又立刻把火炉中烧得通红、用来搅动木柴的铁棒,压在他的伤口上!
室内冒出黑烟与肉被烧焦的味道。萨鲁蒙恐怖的哀嚎声撼动了吊灯,并刺进我们的胸口,他再度失去意识,而他再次苏醒已是四小时后。他忍着剧痛,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灾祸——也就是我刚刚记述的内容——对我叙述了一遍。
“萨鲁蒙的内脏似乎没受伤,但失血过多。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活下来。”阿诺哀伤地说。
替萨鲁蒙做完急救后,施莱谢尔伯爵拜托我和谬拉到地下室寻找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