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的话既冷又硬,削得王美娜灰头土脸,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高祥,我是荡妇,你却是我的姘头之一。”她予以反击。
可恶的男人,一到分手之际,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好个贱人,真不知羞耻。”
当初怎会看上她,高祥在心底冷笑,蠢!
王美娜一阵讪笑,“我不知羞耻,你却更无耻,你爱的人是丰郁,却一再流连花丛间……甚至找了和她相像的替身……”
“胡说八道!”他阴冷的声音像是鬼魅,厉声否认。可是她的话,再一次在他心底掀起汹涌情潮。丰郁温柔和煦的声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低头不发一语的淡然神情,身上散发的松叶清香……
“我胡说八道?哈!”她干笑,脸上笑容邪肆有如撒旦。“当你抱着我的时候,你想丰郁;当你喊着我的名字,想的也是丰郁;当你……”
“住口!”他大怒,脸上有被说中心事的赧红。
加足马力往前冲去,银色跑车兀自狂飙,七十、八十、九十、一百……
“你疯了!快停车!”
车子越行越快,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计程车,引起对方的三字经怒骂和刺耳喇叭声。
“怎么,怕了?”他讽笑道。
她惨澹的花容,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怕?我才不怕,怕的应该是你!你心虚、你害怕,你怕自己太过污秽,会渎辱丰郁……啊……”高祥一个大转弯,车子倾斜近四十五度,王美娜吓得尖叫一声,止住了到唇边的话。
“王美娜,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人太甚。”他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来。
“我逼人太甚?你敢说你对丰郁没有任何遐想?只是你不敢承认……因为她太干净了,而你碰不起。”她的手指轻轻描绘他的脸。
高祥嫌恶地拍掉她的手,心中一阵胆寒,丰郁是怎么看他的?
“你嫌我是黑的,可你也不见得是白的。”
他车速快得连抢了三个红绿灯,警车在后面鸣笛追逐,她放手去抢方向盘。
“滚开!”他用力打掉她的手。
一个大弧度转弯左拐抢入快车道,警车紧迫在后头。
“现在才叫我滚,不觉得太晚了?”她冷冷道:“我早对你说过了,别把灵魂卖给恶魔。”
“是呀!你警告过我的,我却……”
他停口,仰头大笑,笑声净是无比的空洞和嘲讽。瞧他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麻烦,在商场上他是常胜军,没想到在感情世界里却栽了个大跟斗。
可笑!太可笑!
“你已经立下契约,早和我一样都是撒旦的子民了。”她再次去抢夺车子的主控权。
“坐好,你不是想下地狱吗?让我送你一程。”他加速狂飙。
尖拔的警车声像是索魂的摇铃,一再逼近。他们同时感到不对劲,车在滑溜的路上失速打转。“你疯了,你疯了,快停车啊……快停车……”她失声尖叫。
“来不及了……”他的话如同预告结果似的。
就像是电影情节般,车子撞进铁皮屋,在连续冲击下凌空飞起,悬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车轮兀自转动着。
睁开一条眼缝,一股黏稠的鲜红血液自他额上冒出,用手揩掉逼近眼睛的鲜血,尚保持着一丝清醒。
世界在他眼前破碎了吗?怎么扭曲得这么厉害?
“起来,美娜……”他用尽力气喊出声音,听起来却细如蚊蚋。
她恍若未闻,一大块玻璃埋入她胸口直透椅背。
血!好多好多的血,红得就像是永恒,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美,原来她身上流的血是红的。
死神忽远忽近,飘飘荡荡……
快死了吗?时间到了吗?她颠覆人间许多载,嬉戏于红尘世俗间,笑也好,哭也好,怒也好,她作戏了一生,拿她的命来下注,却输得丢了命。一生邪辟,说话行事莫不乖张荒诞,不依常人之道而行。争了那么多,到底赢得了什么?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在熊熊火花中,她想起一张清丽面孔,口中吐出一个名字:“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