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繼續躲著我嗎?」赤司征十郎問。
蜜生面露疑惑,「我沒有躲著你。」
疑惑如此真切,好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放下申請表,妳就準備離開了,不是嗎?」他說。
「我沒有要走。」她伸出另一隻手,想要觸碰他的頭髮。他側頭躲開。
「門。」他說。
「門?」
她當作是沒有關好的意思,回頭看看,又轉回來,漫不經心地等著他解釋。
赤司征十郎不再說話,卻也沒有放手。
他指的是鎖。
他們見面的時候,門總是鎖上的。
這次,她沒有鎖。
「你在生氣,為什麼?」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女孩子撐著桌面彎腰說話,他的視野暗了下來,「這樣好累。」
也不曉得指的是姿勢,還是他。
腦袋鈍鈍地疼痛,思緒遲滯。
最近這樣的狀況越來越常見,這次似乎最為嚴重。
籃球部發生的種種重新喚起他對輸的恐懼,他以為自己足夠堅韌,能夠坦然接受失敗,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他難以承受,於是另一個自己出場,要接過主導權。
失敗和失敗是不一樣的。
赤司征十郎也拉小提琴。小學時參加市立比賽,在那裡,他第一次遇見朝日奈蜜生,接著初嘗敗績。
琴弓儼然是她的第三隻手。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俐落而恰到好處,幾乎可以用「美」來形容,音色更是飽滿透亮。無論是技巧還是情感表現,都在他心靈留下難以忘懷的印象。
他終於稍微理解同學的感受:為什麼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為什麼一邊羨慕他一邊排斥他,為什麼輕易放棄追求第一名安於第二名
因為天份。
而她不僅擁有天份,還深深愛著音樂。
他學習小提琴只是因為適合。
領獎合照時,他站在女孩子身邊,被大人要求靠得近一點,表現得融洽一點。
她一臉想回家的表情,甚至要人提醒,才記得微笑。
他陷入失敗的低迷,忍不住低聲詢問:「妳不高興嗎?」
她回答:「還好。」
「妳贏了。」
「嗯。」
「我有差勁到讓妳覺得勝利不值得在意的地步嗎?」真心話脫口而出,他馬上就後悔了。
然而她沒有生氣。她有點驚訝,驚訝之中又有些欣賞。
「你根本沒有很喜歡小提琴,能做到這種地步,很了不起了。」沒想到,她比他更驕傲,「我喜歡小提琴,有天份,而且認真練習,表現得好是很正常的事吧。」
赤司征十郎以為有了那次經驗,日後再遭遇失敗,也不會手足無措。
可是就像女孩子說的,小提琴不是他的最愛他的「接受失敗」是有前提的。
他不能接受自己付出真心的籃球輸給任何人。
赤司征十郎的意識緩慢地運轉著,回到眼前的女孩子身上。
受冷落的憤怒、不甘與些許不願承認的委屈疊加,終於沖破某道透明的界線。
他把蜜生拉到腿上。
「既然如此,正好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