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看我多傻啊,许多年没有来,竟然忘记了这个结界有特殊的机关,不用点诀窍还打不开呢。”可在莎拉看起来,他不过是把两只手掌贴在瀑布的水流上而已,与其说机关,不如说是他的身体与结界产生了共鸣,而使得结界敞开大门。她差点就要直截了当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也许再过不久,他会自己告诉我的,他的真实身份。”莎拉心里想。
德纳斯介绍说:“这便是通往海底的结界通道。”
所谓结界通道是把结界扭曲或重建后得到的某种连接两地的特殊空间,它本身与普通结界一样由魔法构成,可以被更强大的魔力摧毁,但又与普通结界不同,进入结界通道的人会被强制性移动到结界的出口,而且,不能够返回。在很久以前,人们还不擅长飞行的年代里,这种结界通道被认为是最好的远距离移动工具,制造通道的黑魔导士也因此得到很高的赏金,而随着行动力的开发利用,空间移动已不是难事,因此渐渐地结界通道就被弃之不用了。它们的制造者衰老死去之后,通道也随之消失,于是如今这世上,只有少数地方还存在着这种旧时代的移动工具,莎拉现在面对的就是其中一条──连接东岛陆地和海底芙城的通道。
当莎拉睁开眼睛,闻到散发淡淡腥臭的空气时,她就知道已经到达了海底。德纳斯施放的隔离屏障包围着她的整个身体,使她在海底能够像在地面上一样呼吸自如,而且不会感到寒冷。
莎拉仰起头,屹立在她面前的是一扇仿佛直通天际的高大石门,门上什么字也没有,却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眼睛,直愣愣瞪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想他在看我们,难道是错觉吗?”莎拉不禁退了两步,不留神撞上一棵冒着红光的珊瑚树,两片淘气的贝壳夹住了她的耳朵,把她吓得尖叫起来。
久里安先生连忙抱住她脖子,轻轻在珊瑚树的胳肢窝下挠痒痒,贝壳受不住便张开了嘴巴,可怜的莎拉这才挣脱出来。
“嘿!它们对我可真亲热啊,还咬耳朵呢!”莎拉喘口气,把久里安先生挽住她的胳膊推开,扯了扯外套的下摆,“谢谢你先生,我没事了。这儿的气味真不好闻,可以告诉我这只像便桶一样的眼睛为什么这样瞪我吗?”
“别担心,这是守卫芙城的眼妖,他总是这样瞪着别人,从早到晚,直到老死,然后由他的同胞继续接替它的任务。一般来说,他是很温顺的,只要别激怒他。”
“激怒他,你是指哪种情况?”
“比方说──呃,你刚才把他形容成一只……”
“噢!真是,你为什么不早说?”一道愤怒的白光从眼妖身上发出来,“噌”地向莎拉射去,她急忙躲开,心虚地吐舌头。
这时候德纳斯便将他不甚强健的胸膛移到莎拉前头,张开双臂,像他曾经的誓言中所说,“用身体替她遮挡伤害”。在他庇护下的莎拉一时之间感到迷惑,也许有只雀鸟在她心口蹦跳了两下,或者只是事出突然让她神经紧张,总之她体会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不由自主揪紧了心口。她想,他并不高大强壮,也谈不上有力量,可必须承认此刻他十分可靠。
在白光笼罩中,德纳斯泰然地摘除帽子,以及脸上蒙面的黑布,向着眼妖侍卫展示他的面容。他的金发耀眼极了,就像一片流淌的金沙,折射出百种美丽的光芒,莎拉本能地闭上双眼,等再次睁开时,光芒过去了,德纳斯又将自己掩藏在黑色当中。而通往水底妖精城的大门,随着眼妖一声吼叫,轰隆隆地打开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海底的世界很了解吗?”莎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在德纳斯的眼睛里看到犹豫一闪而过,她猜想他终于要说明一切了,可是他沉默了老半天,把本就模糊的音节拖长,末了还是没说明白。
“好啦!别愁眉苦脸了!”莎拉摆摆手要他别介意,“我不会再向你打听有关你的秘密了,我发誓!哎,毕竟谁都有不愿述说的过去,你有我也有,硬逼你说出来那多没劲,来想些轻松点的事吧,来!”
进了芙城,莎拉才叫大开眼界,她频频发出强烈的赞叹,两手合拢在胸前鼓掌,都拍疼了。五彩斑斓的海底岩石构成了海底妖精们的家园,既壮观又不失精致,追求美感的他们用细小的海草和贝壳装饰屋檐,用鲜艳的色彩粉刷墙壁,又用珊瑚棒围出花园,种植自己喜爱的花草。各种年轻的鱼形妖精挥动优美的尾巴在马路中穿梭,游动之后留下一串梦幻的水泡以及清脆的笑声;那些年老的太太就坐在院子里,用极细的海藻丝纺纱织布,一边哼着懒洋洋的小曲,时不时吃两口新鲜的小米虫。整个城市如梦境般动人而不真实,仿佛一遮住眼睛就会从面前消失似的。
城里的妖精见了陌生人就稀奇地围拢上来,玩耍的不玩了,织布的也不织了,统统绽开灿烂的微笑,热情地接待两位客人,四周一时间喧闹起来。然而一听说是来找寻老乌龟塔嗒先生,众人立刻像是被乌云蒙了脸的太阳,霎时寂静一片,紧接着便骂开了。
“噢,这两人是来找那个‘老东西’的,天哪!我真诚地怜悯他们!”
“老领主的客人!啊,怎么样的可怕啊!”
“你难道是来自寻烦恼的么,我可怜的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不要一朝失足后悔莫及!”
“去他的老乌龟,无耻的恶魔!”
“嘘,你小声点。”
……
莎拉和德纳斯先生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趁着人们激动愤慨的时候悄悄离开了那个地方。她虽早就听闻塔嗒先生的风评不好,却也没想到会如此不得人心,从刚才那番七嘴八舌的讨论来看,他似乎是管辖芙城的领主。这让莎拉想起了在孤儿院时期一位处处刁难她的权贵霍奇老爷,同样地喜好美色,同样地不得人心,她的心底不自觉就燃起了想狠狠恶作剧一番的欲望。
可是,事情出乎人意料,当他们来到塔嗒先生的城堡时,却被告知:主人到王宫处理事务去了,要过十天才能回来。
“十天?我可等不了那么久!”莎拉失望得叫起来。
“这真是不巧,久里安太太,可除了耐心等待之外也别无他法,不是吗?”德纳斯说。
“你错了,先生。我们可以去找他,到王宫去!”
莎拉很快做出这个决定,却看到德纳斯忽然间瞪大双眼,剧烈喘气,两只手痉挛地环抱住胸口,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八章 父与子 黑色重逢
“在那些遥远遥远的过去,当水波像天空一样湛蓝,白色的失车菊洒落祝福,那美丽的人啊,出现在海的另一边,她把思念织成琴弦,她用忧伤歌唱爱情,喃喃叹息啊,望不穿的黑暗和强颜欢笑,当钟声迎接日落,在那些遥远遥远的未来……”
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妖精用膝盖打节拍,轻声唱着歌,躺在床上的久里安先生缓缓醒来。莎拉从床沿上站起身,向他说着关心的问候,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同情的眼光。“你可把我吓着了,德纳斯先生,一声不响就昏过去,还是在对我来说十分陌生的海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莎拉说,指了指身后的小妖精,“是好心的妖精们为你提供了休息的场所,尤其是这位芬妮小姐,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她自始至终照看着你。”
德纳斯把手贴在左胸,向小妖精低头致谢,然后接过帽子小心谨慎地戴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莎拉问。
“说不上来,不好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