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新的一天降临,联军大营中,没有了往昔的巡逻士卒,也没有了往昔的升帐议事。
最先率军离去的,反倒不是兖州牧刘岱,而是以颍川太守李旻为首的一众豫州郡守国相,包括汝南太守徐缪,梁国相张琰,沛国相袁忠,和鲁国相陈逸,他们每人帐下兵卒只有两三千,合在一起总兵力也就不到两万。
此前新任豫州牧孙坚曾遣人来召他们,结果他们推三阻四,此番率军离去,借口则正是豫州牧孙坚遣使相召。
紧接着离去的,则是西河太守崔钧,以及一些郡守国相,他们虽然位列联军各路诸侯,但帐下除开数百私兵部曲,并无兵卒。
其他郡守国相还好,可以继续回去镇守一方,可崔钧就再也回不去西河郡,那里是并州牧吕布辖下,联军一起,吕布就上书朝廷,另选王旻为西河太守。
而后才轮到青州牧孔融,他抢先一步,先于兖州牧刘岱率军启行。
刘备带关羽和张飞,率三百亲卫,混杂在孔融军中,丝毫不引人注意。
其实,在关东联军中,莫说刘备如今只是个兵曹从事史,就是一郡太守,也多半难以引起众人的关注,盖因联军中,有享誉天下的袁绍和卢植,以及几位州牧在,其他人,都很难让人多看上几眼。
每一路诸侯率军离去,奋武将军曹操的心里,就要多失落几分,心情也就多复杂几分。
关东联军的建立,他居功至伟,可到头来,他的地位却最为尴尬。
离去的诸位,不是一方州牧,就是一郡太守,离开了关东联军,都有各自的去处,独独他这位奋武将军,在联军中地位貌似不低,可一旦联军分崩离析,他反倒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回陈留老家一条路了。
短短几天的工夫,偌大的联军大营,就一下变得空荡荡起来,仍旧留于此处的,只有渤海太守袁绍,幽州牧卢植和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兖州牧刘岱,和奋武将军曹操,就连驻军于酸枣的冀州牧韩馥和徐州牧陶谦,也已率军离去。
天色全黑,曹操仍就一个人呆在营帐中,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曹仁的禀报,待他入内,还未看清曹操坐于何处,就摸黑禀道:“孟德,有人前来拜见。”
95 英雄各归东西
【ps:周一到周三出差,周四回来,每天保底一更,晚上21:00左右;力争周五恢复两更。无奈之处,请见谅!另,还是求推荐,收藏,谢谢!】
曹操心中有所动,仅凭曹仁并不认得来人,他就隐约猜到是谁所遣。
想到这里,他反倒并没有急欲一见来人的**,当即在黑暗中轻叹一声,对曹仁答道:“嗯,我知晓了,就说我暂无闲暇,不见外客。”
即使看不清楚,曹操仍旧能猜到,立在营帐门口的曹仁,似是愣了好一下,这才意兴阑珊的答应一声,出帐而去。
曹操仍旧独坐于黑暗中,沉思今后的路,他该当如何走。
如今的天下情势,已经非常明了,关东各州牧,均已连上书朝廷的表面工夫都不做,自行委任郡守,显示他们根本就不把西凉军把控中的朝廷放在眼里。
而实际上,即使关东联军真个攻入洛阳,曹操相信,战事过后,各地州牧,只怕还是会以各种手段,自行委任郡守,最多只是会上书朝廷说一下而已。
虽然没有人会第一个跳起来打出旗号,但实际上,各地诸侯拥兵自重的时代,已然来临。
在这么个大坏境下,曹操不禁对自己的遭遇感到苦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是起了个大早,如今却赶了个晚集,倾尽心血推动建立的关东联军,历经数月,由轰轰烈烈,到如今的分崩离析,留下的,除了满营地的遗弃物事,再也没有其他。
正在沉思间,曹仁再次在帐外禀报,说有人来报。
这一次,曹操不好再拒绝,只得令人进帐点亮灯烛,见到来人。
来人曹操认得,乃是东郡太守桥瑁帐下都尉程昱,桥瑁率军与曹操一起西攻荥阳时,为西凉军所败,生死未知,残部为兖州牧刘岱所并,程昱也就留于刘岱帐下。
十八路诸侯中,曹操其实独与东郡太守桥瑁亲厚,他们也早就相识,只是没想到,曹操起兵来的第一战,就将这位亲厚挚友送上不归路。
这令曹操一度极为难过,更无颜去见桥瑁的一众故部。
二人坐定,曹操面带惭色,语带哽咽,双目泛泪,叹道:“元伟兄(ps:桥瑁字元伟,乃是桥玄的侄子。)才情卓绝,为人威惠,忧国忧民,却不曾想天嫉英才,致其英年早逝,操惭甚,愧对老友桥公之灵啊。”
曹操所言桥公,正是桥瑁之叔桥玄,历任三公,德高望重,世人皆称之为桥公。曹操年青时,闻听桥公为人和善,喜提携后学,便凭着一腔热血,满脑子的冲劲,携带自己的诗文求见,结果,一见之下,与桥公相谈甚欢,更结为忘年交,后来又在桥公的引介下,与大儒蔡翁蔡邕结为忘年交。
当年桥公对曹操的评语,他仍记得清清楚楚,仿若那位爽朗,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此刻正坐于他的对面,用半带着惊讶,半带着戏谑夸张的语调,道:“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这句话,曹操一直铭记在心头,哪怕是在一时义激,接过司徒王允递过来的传世七星宝刀,杀了太尉董卓,离开洛阳,一路逃亡回陈留时,他都仍旧以桥公的这句话来鞭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