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桔秀问道:
“外公外婆还好吗?”
“好好,他们都好——他们家好多好吃的!还有肉呢!”
程桔秀禁不住再次在心里将自己那不中用的老公骂了一百遍,心疼地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懂事的李小朵早已点亮了煤油灯,拉过一条长凳和一把椅子,她知道爸爸和哥哥们都累了,需要坐下来歇息。
李泽文高达的身影,透过昏黄的煤油灯,在墙壁上留下了纷乱复杂的巨大投影,从他“咚”一声放下背篼的声音判断,东西很沉。
刚放下背篼,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李泽文回头一看,大儿子李春耕已经一头栽倒在门槛上了!背上袋子里的东西跟着撒了一地:全是胡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李春耕拽起来,大声喊道:
“大娃子!大娃子!你这是咋的了?”
李春雷在一旁说道:
“没事儿,爸,哥哥是饿的!”
李泽文脱掉他的布鞋一看,脚丫子上满是血肉模糊的磨破的血泡。见李春耕胸脯还在上下起伏,表明还有呼吸,又摸了摸孩子干枯得嘴唇,觉得还有鼻息,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地来。
“狗X的!你就不知道去接一把!”李泽文将大儿子放在椅子上后,回头对老婆程桔秀骂道,“你看孩子们都饿成啥样了!你还赖在家里逍遥!”
程桔秀被丈夫一顿无缘无故地臭骂,心下觉得窝火,当即回敬道:
“你TMD有本事咋让娃崽们出去讨吃的?”
李泽文心下气恼,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每天早出晚归,恨不得将身上所有的血汗都交给了土地,到头来依然落得个孩子们没吃的地步,他认为这是老婆太懒了的缘故,因此,也就理所当然地将火气发在了老婆身上。
然而,李泽文深深的知道,眼下不是跟老婆吵架斗嘴的时候,救孩子的命最重要。老妈王开秀听到喊声也跟着从隔壁走了过来,一眼看见大孙子双眼微闭,气息微弱,又疼又急,赶紧对李泽文吩咐道:
“你快去烧点开水,放点老姜,给娃崽喝!”
说完,她便没命地掐起孩子的人中来。
忙活了十多分钟,李春耕才缓过气来。
王开秀将姜水递给李春耕:
“来,娃崽,喝点姜水就好了!”
李春耕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脸上才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当天晚上,李泽文打开孩子们背回来的东西:是刚收割的胡豆、豌豆、土豆,更难的的是,竟然还有2把挂面、10斤小麦,而且还有一块大约3斤左右的腊肉。
靠着孩子们从程桔秀娘家背回来的这些东西,一家人省吃俭用,终于快要熬到地里的庄稼可以成熟收割了。
那个生命中的三月,下午的太阳总是白花花地挂在天上不肯离去,村子里一片静寂,听不见禾苗生长的声音,偶尔有几声鸡鸣狗吠,几朵白云在山头飘忽不定。太阳都偏西了,李泽文一家还不知道晌午吃什么。家里仅有两碗多的包谷面也不够一家人吃上一顿。
在那个时节,李春耕发挥出了他12岁年龄的聪明才智,从地里割回一大把青菜,青菜在那时只是喂猪才用的,只有青菜帮子才被用来泡在坛子里做泡菜用。李春耕光着上身,赤着脚,穿着一条几乎不能再穿的短裤,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露出他的两颗缺了门牙的嘴巴,呵呵地对弟弟和妹妹说道:
“我们有吃的了!”
说完急不可耐地从刀架上取下菜刀,剁去每一颗青菜的帮子,只留下菜叶。李春雷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把菜叶切细了放在开水里煮了吃。家里不是还有两碗包谷面么,和着这菜叶就够吃了!
那个太阳偏西的午后,李泽文一家人围着灶台吃着包谷面糊。程桔秀在包谷面糊里加了盐巴,还加了一点猪油,吃起来别提多有味了!李春雷把碗沿舔得吧嗒吧嗒直响,吃完后撩起他的衣服,拍打着白花花圆滚滚的肚皮:
“啊,今天吃饱了!”
第25节 运动会
李小朵满7岁了,该读书了。报名那天,两个哥哥带他去学校,她哭着不肯走,因为身上的衣服短得都遮不住肚脐眼,她怕老师说她不文明。好说歹说,在大哥李春耕保证老师不会批评她并拉勾以后,她才破涕为笑地跟着哥哥走。
一路上她总想急切地知道学校里是什么样子,拉扯着两个哥哥脖子上的红领巾,充满了向往。李春耕看她好几次在高兴之余,总是悄悄地把衣服朝下拉,她老想把衣服扯长一点,这样好遮住她的肚脐眼。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再跑几步以后又会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