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小说

第62部分（第1页）

由于殿门未完全打开，站立两边的大臣们从嬴政的表情上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引起嬴政的如此关切，大家仍不清楚？

原来，就在嬴政加冕后，当得知嫪毐造反时，赵高向嬴政禀报了藏在太后身边的两个孩子，不是弃婴而是嫪毐的孽种。嬴政一听当即怒不可遏地猛然挥手，重重地给了赵高一记耳光，并责问他为什么不早说？赵高被打得眼冒火星，晕头转向地几乎摔倒在地。他从未想到嬴政会发如此大的火气，惊吓得捂着脸跪在嬴政面前嗫嚅着道：“他们一边是太后，嫪毐也是长信侯，小人……小人也不敢乱说……”嬴政想了一下，便指令他回咸阳后先把两个小孽种找来，别的什么都不要他管，也不许将此事再对别人说。所以先前当嬴政欲进入祈年宫时，赵高对他耳语的内容？就是再问是否还要去找那俩个小孽种？在得到嬴政首肯后，他便神气地带侍卫赶到高泉宫中，硬将两个藏得极严的孩子给找出来了。

此时只见赵高率侍卫押着侍女槐花等二人，牵着小龙、抱着小虎，踏上玉阶向殿内走来。

殿中众臣因看不到赵高的到来，只见嬴政目视前方，紧闭双唇，面色冷凛得使人害怕。都默然站立，谁也不敢吱声……殿内犹如止水，似乎一切都凝固了！

赵高步上殿廊，张罗着让槐花及另一侍女带小龙兄弟俩先行入殿，然后小跑几步至嬴政身边禀报道：“她们把孩子藏得可严实了，找了半天才找出来。”

赵姬一见小龙兄弟俩被带入殿内，高叫一声：“小龙！”欲冲过去照应孩子，却被侍卫挡住不让过去……小龙兄弟俩多日不见母亲，也高声叫“娘！”挣扎着举起小手，要赵姬来抱……

直至此时，紫娟王后及殿中众臣才终于明白了嬴政在等待的是什么！他们因谁也没有想到嬴政会派赵高将孩子带来，更有人直到此时才知道赵姬身边还藏有两个孩子而惊愕不已！

嬴政愤恨地盯着两个曾被他夸奖过的孩子，脸上冷凛的神情使人望而生畏！众臣从嬴政的神态上，已看出他紧闭双唇的愤然之态，知道这是“火山爆发”前的沉寂，都怕惹火烧身，俱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脚步……

嬴政终于从小龙兄弟俩身上移开目光，痛苦地瞥了一眼母后赵姬。再盯着吕不韦厉声喝道：“吕不韦！”

吕不韦应声而出，迈步至殿中揖拜道：“臣在！”

嬴政激愤地指点着殿庭中及玉阶的斑斑血迹、残窗、破幔……最后把手指停留在小龙兄弟俩身上：“看到了吗？这些都是你的‘政绩’！”

吕不韦自知已铸成大错，双腿一软“嗵！”的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连连叩首道：“臣有罪！”

“说有罪就完了吗？啊！”嬴政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咆哮着连连责问吕不韦道。

“老臣……老臣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当年你有功于秦，父王封你为丞相，赐食河南十万户，大秦亏待你了吗？啊！”

“臣有负先王厚……厚恩！”

“父王英年早逝，让本王拜你为‘仲父’，让你辅佐朝政……”嬴政怒指小龙兄弟：“这就是你辅佐的‘政绩’！”

吕不韦连连叩首道：“老臣有罪！”

嬴政怒目喷火，大声叱责道：“说一声‘有罪’就完了吗？啊！若不念你辅佐先王有功，你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

吕不韦泪流满面地，连连告罪道：“老臣知罪！”

嬴政上前一步，怒不可遏地抬腿踢翻吕不韦，指点着骂道：“滚！本王限你三日内离开咸阳，滚回你的翟阳去！”

吕不韦挣扎着重又伏跪于地：“老臣谢大王不斩之恩！”言毕抬头拭去泪水后，却毫无顾忌地盯着嬴政道：“老臣是该回老家去了”。他把“老家”二字说得很重，随即却动情地再道：“于此离宫之前，请允许老臣再仔细……再仔细地看看大王……”说罢竟然举目上下左右地在嬴政脸上看了起来，直到与嬴政四目相对片刻后，才突然孩童般地大哭起来……

面对嬴政的怒责和吕不韦的悲慽，众臣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憾，并产生了深切的同情。他们一则都知道，吕不韦与赢政身世的关系极其特殊也极其复杂；再则吕不韦自为相以来，对秦国已多有贡献；更为难得的是吕不韦从不以为相之尊斥责他人！对下属中的办事不周者，他会以启发及诱导之术，鼓励以后提高；对办事不力者，他除自责用人不当外，会从机遇与能力两者间的关系上，指明既要提高能力更要把握机遇……因此，他为相以来，十余年间都受到了百官的尊敬！此时百官除见年过半百、须发已经花白的吕不韦除被嬴政踢了一脚外，还匍匐在地嚎啕不止，心里都十分难过。而一直把吕不韦当做第二恩师的李斯，更是泣不成声地早已哭成泪人……当他听到吕不韦将“老家”二字说得很重时，心里猛然一颤，已预感道吕不韦所说的“老家”是怎么回事了！

二侍卫见吕不韦举目紧盯嬴政，对臣下的如此失礼，嬴政并不生气，便上前搀扶起吕不韦缓步向殿外走去。

嬴政目送吕不韦在侍卫搀扶下，跨过殿槛，走下玉阶后，回头吩咐赵高将被惊吓得哭叫不已的小龙兄弟俩带出殿外后。转脸瞥了一眼状如痴呆的母后赵姬，竭力压制着胸中的怒气……

众臣从嬴政的脸色上，既看出他强压心中的痛苦须要何等地毅力，更为太后赵姬的命运感到担心……片刻后，嬴政终于肃然地高声宣示：“太后赵氏为后不尊，有失母仪。本王特诏令三日内将太后谪迁雍城萯阳宫；无王命不得出宫半步！”

众臣听完宣示，有人悚然吃惊，晃脑叹息不已！大家都知道，雍城虽为故都，但现在除留守维修人员外，王亲勋贵一年也去不了几次，甚至几年都不去一次，将太后谪迁萯阳宫，实际就是赶出咸阳让她去那里等死了！但也有人认为如此做法，也不失为妥善处理太后赵姬闯下天大祸事后的一个良方，因而默默颔首，认同处置……

突然，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在殿内响了起来：“不！我不去萯阳宫！”赵姬摆脱紫娟和侍女的搀扶，行至嬴政身前，凄凉地颤抖着道：“终日由侍女宦官陪伴的日子我过够了。我情愿去卖豆腐，也不去萯阳宫！”群臣闻声，无不大惊失色地盯着赵姬，谁也不敢出声……

嬴政一愣，痛苦地默然片刻，肃然问道：“太后想抗旨吗？”

紫娟急忙上前护住赵姬，低声道了一句：“王上……”

殿中众臣谁也没想到：太后赵姬竟会如此公然地顶撞嬴政！正惊愕间，太后赵姬坚毅的声音，又清晰地响了起来“赵氏太后已经死啦！”赵姬说罢，便动手脱去太后衣装，摘下太后头饰，听任它们一件件散落地上。露出内着民妇衣裙后，继续说道：“大王如今可以号令天下，富有四海。我含辛茹苦藏在赵国带你十年，现在连这么一点要求也不行吗？”

嬴政也被深深地感动了，他知道当年的母后是在怎样艰苦的条件下辅育自己；而当年貌美如花，被乡亲们称赞为“豆腐西施”的母后，现在也已皱纹上容，比当年老了许多……然而因嫪毐叛乱，国事家事都已被传扬得尽人皆知，他能不管吗？想到这些，不由地后退一步，哀声恳求道：“母后，您不要逼我！”

“我‘为后不尊，有失母仪’！”赵姬沉痛地再道：“可一年中你来看我几次？你忙，你做的事都是该做的大事，这我理解，也十分欣慰。可你就忙得不能多来看我几次吗？你十三岁登基，大权都在吕不韦手中，我顺从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俩不至被他排斥，以后对嫪毐我是自愿的！我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激动地高声呼唤：“赵高，赵高！”

赵高愁苦地进入殿内，至赵姬前颤声道：“小人在！”

赵姬怒不可遏地逼上前去：“把孩子给我，快把孩子给我！”

赵高胆怯地嗫嚅着连连退后，躲至嬴政身后也无以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