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菡提着刀,神情凝重,柳蒔松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抱着知更让开。
「事态紧急!敌兵少说也有三五百,外城禁军侍卫多不知去向,只凭咱们根本抵挡不住!」她扫了知更一眼,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眼间闪过一抹哀悽。「我已吩咐剩馀的姊妹引着火光自各个方向逃窜,盼望她们能给咱争取更多时间!」
「咱们跑得了么?」聿珏紧紧抓住以菡,这才发现盾牌也已插了几根兵箭。
「青马脚程不俗,肯定能带咱们出逃!事不宜迟,殿下请跟我走!」
「那……」聿珏望向柳蒔松与知更,只见知更在柳蒔松的帮忙下,套上华美尊贵的朱云绣袍。「知更!你这是……」
「殿下跟着苑中郎将快走,这儿交给奴才断后!」柳蒔松頷首的同时,神情是决绝的,义无反顾的。聿珏还来不及阻止,他已呼出一声绵长气韵奔出圆帐,「大胆!竟敢对云暘公主不敬!」他挥舞着短鞭,赶在谷家亲卫尚未完全溃败前加入战局!
「奴婢离京之前早有准备……这袍子真漂亮,请借奴婢一用!」知更忍着痛挤出这番话来,聿珏掩着面,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走!」苑以菡不知哪来的气力拖着聿珏,一手单刀使劲割开圆帐,破出一个能让人通过的口子。
「殿下,保重!」留在帐中的知更目送聿珏离去,火光在她模糊的视野间化成片片光点,她按住伤口,撑起身子扑向帐篷里唯一一盏灯火。
一出帐篷,沙尘霜雪扑得聿珏脸颊刺疼,与早已匯聚成串的泪珠混在一起,迎面而来的血味儿夹杂在乾冷朔风之间,奔向连帐后方的她们瞧见青马在外头等着,毫发未伤。
苑以菡解下厚盾,在马身边蹲了下来,「殿下,请上马!」
聿珏难掩感慨的回头,朱红圆帐倏地冒出火舌,谷家眾亲卫操戈持戟的以肉身阻挡,而原本派来护她的女兵一个个手持火把,纷纷骑上马匹成鸟兽散,几乎不见任何禁军侍卫,而敌兵宛如潮水般袭来;触目所及皆是杀声震天,惨不忍睹的骇人景象。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殿下!」
她再无迟疑,踩着以菡的身体上了马背。
朔风虽冷,心却更寒,眺望着不远处为护她周全的眾人惨遭箭矢利刃蹂躪的景象,她别开头,银牙紧咬,硬是不使哽咽声逸出唇畔。
翻身上马的苑以菡忽感左脚一阵吃痛,却是无心搭理,「驾!」青马嘶鸣,飞快的带着两人衝向连帐内城的一处破口,转瞬便带开数丈之远。
聿珏的眼给风沙扎得刺痛,纵使回头也无法瞧清,知更、柳蒔松,还有那些个不及明辨的谷家亲卫在那支来歷不明的营伍侵踏下支离破碎,染上火光的朱红圆帐转瞬给铁蹄淹没。
苑以菡派出的那些个女兵,所持火把在各自前往不同方向下,很快化为一个个小点;唯有她们两人在黑夜里潜行。
「那支营伍从兰州方向来的,咱们不能往南走,只得越过西荻与大煌交界处!」
伤心难过的聿珏听见苑以菡如是喊道,不无讶异的扯嗓,「兰州!那不正是我们的……」她们才经过不到一日的地方,这么快就派了追兵过来?
「不知道!那支营伍无军旗也无标志,或是太子派来取殿下性命,藉此栽赃给国舅爷或是西荻……外城那些禁军毫无抵抗,显然是里应外合所致!」
聿珏哭得很是伤心,就像失了魂一般躺卧在以菡怀里;深怕敌军追上她们的苑以菡只能死命的驾着青马逃窜,依循模糊的印象往北面赶去。
朔风呼啸,斗大的碎石随地乱走,掩盖了青马的足跡。
*
天才濛濛亮,奔驰彻夜,又冷又累的两人随意找了处巨石遮蔽冷风;以菡身上带着仅存的水囊,她让聿珏捧着,自己则找了一块凹处窝着,准备处理小腿伤势。
箭矢上有倒刺,硬拔只会落了个皮开肉绽的下场,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经过几个时辰的折腾,箭矢旁边的皮肤已经泛紫化脓,开始溃烂了。
饮了水,稍微恢復平静的聿珏一手探向靴筒,把玄铁短匕交给她。「很锋利,留心点儿用。」
「多谢殿下!」以菡疲累又虚弱的一笑,扯开领巾放入嘴里,随着刀间扎进皮肉,她紧咬牙关,费了一番手脚才终于把箭拔出。
聿珏抓起箭矢尖端细瞧,始知这武器究竟是何等歹毒……知更中箭后二话不说地拔出箭矢,不难想像遭遇了怎般疼痛,她愤恨地将之折断,捧起水囊靠近以菡。
抱着腿忍疼的她全身颤抖,见聿珏抱着水囊过来,连忙阻止。「殿下……您做什么?」
「替你洗一洗,我瞧伤口有些脏……」
「万万不可!咱们沿途不知哪里有水,可得省一点用!」苑以菡瞥了渗出些许黑血的伤口一眼,以领巾随手绑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聿珏收起短匕,同样渴坏了的青马在距离不及十步的距离低头啜饮的一滩暗藏在巨石旁的水洼。「欸!这不能喝……唉!」她一瘸一拐的斥责着青马,接过聿珏递来的水囊抿了一口。
慌忙出逃,能保住两条命已是不易,「现下咱们该怎么办?」
苑以菡皱着眉,仰望濛濛亮起的那端,「咱们现在应是在西荻境内了……先不想其他的,至少得先找到人烟。」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隻信鸽,直接拋向空中。
聿珏见她手法俐落,就像凭空得来似的,不由讚叹,「真厉害,好似变戏法一样!」
面对聿珏宛如孩子般的惊叹,苑以菡苦笑,「把鸽子变出来并不稀奇,卑职只担心这些信笺没能送到藺大人手中……不知前日送出去的那封信大人收到没有?」
「现下能搭救咱们的,只剩下湘君了么?」回想起数个时辰前那猝不及防的无情杀戮,聿珏眸心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