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倔强地后退两步,刨动马蹄抬首啾鸣。
“别退,盯着它。”
闻人蔺自身旁伸臂,手掌包裹住赵嫣的手,引导她从马头抚下,落在马笼头的缰绳处,“良驹通人性,若在它面前露怯,是上不了马背的。”
闻人蔺今日亦穿了身殷红的束袖武袍,扎玄色护腕,肩阔腰窄,与那红马一般桀骜,一般矫健。
赵嫣一时有种荒谬的错觉,不知自己到底驯的是马,还是身旁这个……
闻人蔺修长冷白的手离去,红马打了个响鼻。
赵嫣立刻回神,全神贯注地与马儿打交道,牵着它在校场中来回随行了半圈。见红马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抵触,她便踩着侍从递来的木凳去够马镫。
马背有点高,她拽着马鞍子有些吃力。
侍从要来帮忙,赵嫣抿唇拒绝道:“我自己来。”
说罢脚下一蹬,抬腿跨过,稳稳端坐马背。
赵嫣在华阳偷骑过小马驹,并非全然不懂的生手,没多久就能驭着马匹沿边慢走。
闻人蔺在阶前的阴影中随行,不时出言指点两句。
云开见日,天光乍泄,小殿下捏着乌漆小马鞭,脸颊泛出水淋淋的荔红,衣袍随风轻舞,在阳光下划出夺目的弧度。
赵嫣第一次骑高头骏马,并不急于冒进,差不多了就勒缰回赶。谁知裴飒的马这时候疾驰而来,扬起身后一路尘灰。
裴飒骑术极好,及时勒缰立马。
赵嫣身下的红马却是受惊,人立而起。
闻人蔺眸色一暗,电光火石间时已单手攥住缰绳下压,力气大到指骨微微泛白。直将
那躁动的马儿拉得嘶鸣一声,马蹄哒哒落回地面,他仍紧紧拽着缰绳。
寻常人这一下定然已被颠出马背,踏于马蹄之下了。
但赵嫣身子前倾,手下紧紧攥着马鞍,竟是稳住了身形。
她长舒一口气,难得展露了笑颜,桃花眼弯弯。
这就该是她本来的样子,骄傲如风,灵动而耀眼。
心脏骤然收缩,又无限放大,闻人蔺感受着胸腔中的陌生余悸。
他的心早在七年前就该死在腐尸堆里,从此只剩冰冷麻木,呼呼漏着风。
可如果心死了,此刻的暗流汹涌又算什么?
赵嫣意犹未尽地下马,被颠了那一下,股间略疼,落地时微微趔趄。
闻人蔺的眸还冷着,下意识抬臂扶了她一把。
赵嫣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地站稳,回首朝闻人蔺笑笑:“多谢太傅。”
闻人蔺眸中那点深暗随之淡去,接过侍从递来的干净帕子,顺手为她拭去鬓角的汗珠。
裴飒牵着马路过,便听一道低沉散漫的声音传来:“裴世子既然这般爱策马,不如再围着校场跑三十圈。”
裴飒背脊略僵,只得翻身上马,顶着炎炎烈日一圈圈奔跑起来。
课毕,赵嫣又与礼部、光禄寺核对了皇后寿宴事宜,裁减了一些款项。诸如器皿陈设、绢花绫罗之类能重复使用的,可从库房中现有的中支取,无需置办新的。
待回到东宫,已是日落黄昏。
赵嫣手脚酸痛,坐在书房中缓神,便见孤星按刀穿过中庭而来,于门外抱拳。
“进来。”
赵嫣眼眸一亮,打起精神问,“是烛蛇香腺的事,有眉目了?”
烛蛇产量极少,从天佑十年起就成了南疆岁供之物,宫中达官显贵能有那么一一钱用以入药,就已是莫大的恩赐。
赵元煜哪来那么多烛蛇香腺炼丹?这其中必有蹊跷。
孤星将查到的线索双手呈给赵嫣看,禀告道:“卑职按照张太医提供的线索,亲自走了一趟黑市。那贩药的老道警惕得很,卑职与下属日夜蹲守,才在昨天夤夜跟上了与那老道交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