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韩弃带着仅剩的十两银票,一路向着关西方向狂奔。好在自己来的时候就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所以并未有出现不认路或者跑错方向的情况。他一个九岁孩童一路狂奔,虽然惹得不少路人侧目,但好在也没有歹人会去打他这么一个小孩的主意,所以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这一天是韩弃从结拜大哥吕丹家出发后的第四天,以他给自己制定的日行八十里的计划,估摸着眼下应该抵达了关中一带,由于售卖锦盒所得百两银票的九成,都被他仗义得留给了他那位结拜大哥,为了节省盘缠,一路上他一直是风餐露宿,再加上每日的长途奔跑,他这副小身板早就到了极限。所以他打定主意,今日要找家客店好好休息一日,否则身子骨非要散了架不可。
打定主意后,小韩弃开始沿着脚印密集的方向走,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到了一座名为巾帼镇的小城,虽是小城,但在相比之下较为贫瘠落后的关中内陆地区,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镇子了。
小韩弃脚步蹒跚地走在巾帼镇的大街上,虽然已近黄昏时分,但是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煞是热闹,没有半点要收市的意思。小韩弃虽然有着远胜寻常成人的机警,但多少还有些小孩心性,街道两旁的摊铺上摆放着不少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来的时候他并未经过此处,所以一时间也被吸引得七晕八转。
“哎呀!”
一个娇嫩的声音突兀响起,小韩弃顿知不妙,都怪街边一个小摊贩上售卖的那些小木雕雕刻地太过活灵活现,他一时间看得入迷,一个不留神貌似是撞到了别人。小韩弃急忙扭身望去,只希望不要撞疼了别人,却看见一个年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女娃娃一屁股跌坐在青石板大街上,正一脸委屈地盯着自己,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女娃娃长着一张苹果般的圆形脸孔,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乌黑大眼睛,皮肤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一头柔顺青丝在脑后挽了个团子发髻,小模样简直可爱地让人心碎,任谁见了都想捧在手心里好好宠溺一番。小韩弃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娃娃,一时间看得呆了,竟忘了要第一时间上前搀扶。
这下,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娃娃不乐意了,先是被人撞倒在地,谁曾想那人非但不来搀扶,还一个劲地盯着自己傻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很快,人群中挤出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个粗眉大眼,一个唇红齿白,前者二话不说上前狠狠一掌将小韩弃推倒在地,后者则将嚎啕大哭的女娃一把抱在怀里,口中不断哄道:“妍冰乖,哥哥在这,妍冰不哭……”
粗眉大眼的少年眉头一皱,直接骑在小韩弃身上举着拳头喝问道:“你敢欺负我妹妹?”
小韩弃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扶她起来。”
性格鲁莽的少年哪里会听他狡辩,不由分说便要一拳砸下,非要狠狠教训这个不长眼的贼小子。
不想,被另一位哥哥抱在怀里安慰的女娃娃忽然止住了哭声,劝阻道:“三哥,你别打他,不关小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这个小哥哥是想扶我起来。”
唇红齿白的少年闻言也开口道:“算了,三弟,反正妍冰也没伤着,我们仨是偷跑出来玩的,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粗眉大眼的男孩这才从小韩弃身上站起身,冲着地面唾了一口,道:“呸,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我哥哥妹妹都替你求情,否则今天非要狠狠揍你这贼小子一顿。”
小韩弃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总算放下,幸好那个长得可爱心地也格外善良的小女娃主动替自己开脱,否则怕是免不了要遭一顿皮肉之苦,他不由感激地多看了那小女娃一眼,当下不敢再多逗留,急忙脱身离开。
话说析栾留在柳生府邸呆了已有四五天时日,虽然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稚子,却从不在柳生正平面前表露出来,每日只是陪着他聊天解闷,帮他按摩身体四肢,而柳生正平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身体状况都一改往日的颓废。
这一日晌午,躺在床上刚刚梳洗过的柳生正平突然想到一个话题,开口问道:“对了栾儿,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当初你是怎么救活韩英兄弟的?那个巫族不是从不出手救外人么?”
析栾闻言神情微微有些发怔,但很快便一脸释然,她随即坦白道:“不瞒柳生大哥,栾儿本就是巫族之人。当初我携他回到巫族之后,族中长老一开始确实不愿施救,后来我道出与英哥的口头婚约,他们才肯出手,而我和英哥也是在巫族成的亲。”
“你是巫族之女?”柳生正平有些意外,好奇地问道:“那你可会些巫术?”
析栾莞尔一笑,点头道:“略懂一些,我偶尔能通过梦境预知一些事情,但却不受控制,最擅长的是读人心。”
柳生正平笑道:“那看来以后我有什么心思可都瞒不住你了。”
两人这般说笑着,柳生正平脸上的表情却忽然顿住,片刻之后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析栾不解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会拒绝我和你一起去寻找巫族,甚至不惜说出让我去给韩英报仇的话。原来你早就知道,要救韩英的唯一方法便是和他拜堂成亲,所以你才不愿让我跟着一起去,是不是?”
析栾并没有否认,只是低头道:“可是没有想到,我那一番话终究还是害了你。”
两人聊到这里,一时陷入沉默,屋外却适时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此时的柳生正平已经搬出了那间住了十几年的偏院旧屋,搬回了他原来的卧房,只是想不到除了析栾之外,居然还会有其他人前来探望。析栾刚想起身回避,柳生正平却示意她留下,看他的神情,似乎已经知道门外来的人是谁。只听他朗声应门道:“进来吧。”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壮实少年迈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柳生正平床前,单膝跪地道:“孩儿来探望义父了,多日不见,义父的身子可曾好些?”
身心状况虽然日渐好转但依旧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柳生正平舒心一笑,应道:“好孩子,快快起身,义父这些日子多亏有这位姑姑悉心照料,身子已然好多啦,你听义父现在说话也不咳嗽了,四肢也不像以前那样酸痛了。”
少年闻言起身近前,见义父的面色和精神与之前相比果真大有好转,仿佛重获新生了一般,略显憨态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呆愣片刻之后,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忙不迭地朝一旁的析栾躬身行礼道:“多谢这位姑姑不辞辛劳,悉心照料我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