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洪鼎武打响了那记死亡响指,可预料的黑色火海却并没有爆发出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声凤鸣,熟悉的凤鸣。
仙禽火凤!
沈暖颜躺在那一小片娇嫩欲滴的水仙花束之间,被金盏玉台包裹着的她,恍惚间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到了她那个闺名唤作“水仙”的娘亲,见到了自家院中被誉为“沈园仙株”的满院水仙花束,除此之外,她还梦到了十多年前的一段儿时往事。
那一年,她才六岁,也是那一年,体质羸弱的娘亲因为对意外身死的爹爹思念成疾,最终同样弃她而去、撒手人寰,小小年纪的她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娘亲去世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她终日闷闷不乐,一向最疼爱她的爷爷看着年幼的孙女日渐消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那不久之后,她结实了一个随着父亲来她家作客的男孩。男孩与她同岁,名字叫作关炎魂,长得浓眉大眼很好看,在爷爷的撮合之下,两人很快熟络了起来。后来经关炎魂介绍,她又多认识了两个叫作韩不恭和司可冠的男孩。这三个男孩的到来,很快就冲淡了她的孤独和悲伤,他们四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好的玩伴。
就在爷爷松了口气,以为孙女已经彻底摆脱儿媳去世所带来的伤痛,于是在儿媳百日祭的那天,将她带到了那座新坟前,指着石碑上的“水仙”两个字,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娘亲,让她给娘亲磕头。不曾想,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才被新友谊给冲淡的伤痛,在那一刻全部又都向她涌了回来。
爷爷后悔莫及,试遍了各种哄她的法子,都没办法令她止住抽泣,最后只得撇下老脸,命人去将那三个男孩全都请了过来。
三个男孩到了坟前之后,并没有谁上去安慰她,而是很有默契地在她身旁并排坐下,然后跟着她一起扯开嗓子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
那一天,四个孩子在一座新坟之前一起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那场景,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怎样的人间惨剧!
最后,她因为哭得最久,首先哑了嗓子,同时也彻底没了力气,当她再也发不出一丝哭声之际,她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多了三个哭得比她还要伤心的男孩。渐渐地,她终于止住了抽噎,眨巴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转过头奇怪地望着三个男孩,小脸上挂满了疑问。
三个男孩最后也全都哭哑了嗓子,直到所有人都再也发不出一丝哭声,四个孩子就那么并排坐着休息,一边抹着哭花的脸蛋,一边使劲咽口水润着嗓子。
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她终于有机会沙哑着嗓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几个哭什么?”
三个男孩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齐摇头,“不知道。”
她险些被气笑,只不过小脸已经哭僵,没能笑出来。
叫作韩不恭的小男孩哑着喉咙补充道:“你哭得那么伤心,我们就跟着你一起哭咯。”
其他人早就被爷爷遣散,他自己也远远地躲在一旁草丛里偷看,四个孩子再没有交流,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一座新坟之前相互望着,你望望我,我又望望她。
最后,还是她先打破了寂静。
“你们有谁知道水仙花嘛?”
三个男孩一齐摇头。
“水仙花有金色的花冠和白色花瓣,花开成片之后,一眼望去特别的好看。我娘亲曾带我下山看过一次,当时我们俩都喜欢得不行,为此,我娘还特意带回了一些水仙花的种子,只可惜后来连一株都没养活。爷爷说,山上的气温太低,不可能种得活水仙花,当时我娘好像特别伤心。”
三个男孩默默地认真倾听着,谁都没有说话。
她指了指新坟的石碑,指着碑上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我娘她,原来就叫作水仙。”
沈暖颜在一片盛开的水仙花束之间做完了这个长长的梦,忽然间,眼前的娇嫩花束在一瞬间全都有了要凋零的姿态,这一刻,她终于赫然清醒。
只不过她貌似还是晚了一步,尽管祭出的火凤及时收服了那朵三色莲,可关炎魂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飞身来到那具熟悉的身躯面前,沈暖颜在这刹那之间,忽然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像是胸腔内有某种东西正在被撕碎的巨大痛楚,可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漠然施术收起火凤,又召唤出一只有着华丽斑纹的豹子,她俯身驼起关炎魂的躯体,骑着豹子朝太微山顶就此绝尘而去。
洪鼎武并没有出手阻拦,关炎魂已死,杀兄之仇已经得报,何况他也没剩下多少力气,所以他没必要也没理由再和沈暖颜纠缠。他飞身来到洪鼎文的身边,神色悲哭地抱起他的尸体,一路嚎啕大哭着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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