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在陈虎帐下,劫过黄巾军的大营。在东阿,他也曾经被选中,成为约战的五百官兵之一。那场战争中,他见过陈旭召唤雷神的风采,对于自家主将敬佩不已。
他跟随陈旭征讨黄巾,立下很多功劳,得到很多赏赐,才将家中母亲、幼子养活。可以说,若是没有陈旭,即使他能够活下来,他的母亲与幼子也会被饿死。
所以,刚才见到那员将官要杀陈旭,他才在后面将其杀死。
其余官兵们闻言,不再犹豫,很多人直接拿着武器,杀向豪强们的私兵。
豪强们的私兵,虽然装备精良,却没有上过战场。再加上只有一百余人,如何是官兵们的对手?不消片刻,他们就已经被官兵杀得四散而逃。
陈旭见状,心中一喜,急忙对愣在后面的陈家村子弟说道:“堵住城门,莫要放走一个豪强私兵。”
被一系列情况,弄得不知所措的陈家村子弟,听到陈旭的话才反应过来,纷纷呐喊着杀向豪强私兵。
豪强私兵本来就聚集在一起,身上的衣甲也五花八门,非常好认。冷兵器时代,一支没有主将,没有士气的军队,只不过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一刻钟以后,豪强私兵全部被诛杀,很多官兵现在却迷茫了。
他们初时见到陈旭的样子,心中不免产生同情与愤怒,再加上那员副官的突然倒戈,很多人下意识地就随着众人,杀向豪强私兵。
现在回过神来,才知道这是在造反,每个人心中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汉的天威,不容侵犯,若非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当反贼。
那员副官这时也清醒了过来,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连累了许多官兵,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他走到陈旭面前,向陈旭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若无将军,我一家老小可能仍是一介流民。今日虽然做下如此大事,我心中仍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后面的这些兄弟。”
话毕,他手持利刃,拔剑在手,对着面前的官兵说道:“诸位兄弟,陈将军为人,我等皆知。他嫉恶如仇、体恤士卒、爱护百姓,如何会勾结黄巾军?”
“将军既然是被冤枉的,我等救下将军,可有过错?”
士卒们先是稀稀拉拉的回答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都大声喊着:“我等无错!”
副官抬起双手,往下压了一压,而后说道:“虽然我等问心无愧,却也闯下了弥天大祸。我等家中大多都有家室牵绊,故此不能追随将军离开濮阳。”
“为了不连累诸位家中老小,这件事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
陈旭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副官,一时间居然有些失神。他没想到,以前自己帐下,居然有这等人物。
“在此,请容我问一次,尔等哪些人家中没有老小,没有牵挂,还请举手。”
副官说完话以后,就看到有五十几个人举起了手。
副官指着这些人,让他们出列,而后说道:“事已至此,尔等家中又无牵挂,不知尔等可愿追随将军离开濮阳?”
五十几人沉默半晌,知道眼下已无退路,全都大声说道:“我等愿意!”
听到众人肯定的答复,副官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手拿利剑,继续对其余官兵说道:“北门副官以及其手下五十余人,勾结陈旭,杀死北门将领以及豪强私兵,被尔等乱刀砍死。”
话毕,他一剑刺穿自己的身体,而后缓缓倒在地上,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本来听到这员副官的话,陈旭就感觉有些不妙。他却没想到这员副官如此刚烈,为了不让这些官兵的家眷受到牵连,居然甘愿为这次叛乱承担责任。
北门豪强私兵全部被杀死,若是这些官兵众口一词,把责任推到这员副官,以及那五十多个没有家人牵累的士卒身上。
有了这员副官当替死鬼,这些有家室的官兵,完全可以拿着他的尸体,为自己等人洗脱罪名。
纵然官府有些怀疑,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法不责众,留下来的这几百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然的话,其余郡中官兵,恐怕也会哗变。
相反,他若是不这么做,鼓动所有人跟随陈旭离开濮阳的话。这些官兵固然能够活命,他们的家人却会遭受牵连。
看到这员副官自尽,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陈旭一把扑到他的身上,虎目含泪,大声喊道:“你何故如此!何故如此!”
陈虎等人亦是围了过来,脸上满是敬意。知恩图报,不畏生死,谁说草莽之间无豪杰?
官兵们突然看到副官自尽,才开始都有些迷茫,有些疑惑不解。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才知道副官的意思。一时间,众人尽皆嚎啕大哭起来。
陈旭捂住副官的伤口,鲜血仍然大股大股的流了出来,现在的他,心中满是自责与愧疚。
说实话,他当义军首领的时候,并未给这些人很多恩惠。在他眼中,只是做了一些他自认为该做的事情。
就连他刚才孤身上前,也未尝没有一丝虚情假意,为了博得官兵们的同情。他却没有想到,这员副官居然会为了其他的官兵,不惜性命。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尊敬、爱戴自己,最终却以这种方式死在他的面前,陈旭的心中五味陈杂。
眼中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陈旭哽咽着说道:“你这么做,值得么?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