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要他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也轮不到婆娘在他面前得瑟。
“你对二郎多上点心,他现在知道上进是个好事,别一时好一时歹的,以后又变野了。”
“你当爹的,自个怎么不去说他?”
张大福看婆娘硬要跟他抬杠,就道:“你不是不知道之前因为分家的事,他跟我记仇呢,吵得差点都快断绝父子关系,那会儿直接就说了他以后好赖轮不到我说他。我这几个月琢磨着,这小子向来喜欢藏一手,恐怕当时就想好了去聂家私塾干活和读书的事情,他打小就是这样,心里堵着一口气,就总能比平时来劲。”
“屁!这么说你当时把他分出来还是好事了?当初我让你再想想,你非要立刻就把分家契约给签了,谁家儿子刚成亲就被人分出来?不是叫人说爹娘都不待见他吗。二郎是有韧劲,脑瓜子也聪明,不代表他就没伤透心。”
要不是张大福咒二郎变野,唐氏还不会说这些,她越说越憋不住:“他现在脱离了泥腿子命,你才看重他。张大福我告诉你,你势利得没边了!”
张大福被婆娘指着鼻子骂,也不说话。
唐氏看他这样,想着张大福一向疼孙子的事情,索性小人做在前头:“我可告诉你了,拴柱和狗蛋两个也在读书,以后大郎他们要是供不下去,你可不准过来抠索二郎。人做了决定就没有后悔药可吃,当初分家契约上可是都写清楚了,咱们两口子以后归大房管的,你别以后为孙子去二郎面前哭穷哭惨的,二郎也没啥钱能让你占便宜。”
读书是个费钱的事情,尽管儿子中秀才后,每月都能领到衙门发给的一两银子,但唐氏心里清楚得很,一两是供不起儿子念书的。
在县里这些日子,唐氏对读书要花费多少,心里越发有数。
纵使村里有刑先生在,每月只要花点笔墨纸张的开销就成,可这一笔银子出得就不容易。村人要是想着识几个字、以后在外能不被人骗了还行,要是真想跟她二郎一样,读出成绩来,总得一大家子都勒紧裤腰带地供着。
别看她二郎读两年就能考中秀才,多的是人考了十几年都靠不中。一年两年的,大房能供得上,可要是几年几年的下来,说不准她那犯红眼病的大儿媳妇就又得出幺蛾子了。
老头子自来疼孙子,但做人总得有些分寸,罗美娘能供儿子念书,总不可能把几个孙子也给包了。
还没发生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张大福真是无语,他忍不住问道:“你这一月去县里,是不是经常做梦?”
唐氏道:“我就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张大福没好气道:“知道二郎是你心肝了。”
农家请客吃饭,就是鸡鱼蛋肉,小地方也没那么多讲究。这一顿也算是张玉寒的接风酒,村长还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了。
张大福和唐氏路上吵了一架,进门时老两口倒也默契得很,双双露出笑脸。
饭桌上热热闹闹的,罗美娘后面还在村长小儿媳屋里给闺女喂了一回奶。
村长的小儿媳妇瑶娘是个容貌秀美的妇人,纵使那夜被恶吏惊吓过一回,看着恶人罪有应得、夫家人又都心疼自己,这几个月也恢复过来了。
这会儿看罗美娘一个人起身,便起身帮忙。
她是个细致人,进门前还去灶下打了盆热水。
罗美娘谢了她一回。
罗美娘是罗氏族人,两人以前也是认识的,又因为感念张玉寒那夜在小吏手下救下她的事情,瑶娘跟她说起来话很有几分亲近,她笑:“上回德金大哥回村运粮时说你男人过了府试,公公就坐不住了;前头半个月一直盼消息,衙门喜报过来那夜,他高兴得喝了半壶酒,早上都起不来了,直说咱们村终于要起来了。”
“村里张地主和我们家当日就放了炮仗,说是要添添喜气。大福叔和你大伯子,昨日也放了一炮,大家都挺高兴的。”
瑶娘说话的顺序挺有意思的,罗美娘听完之后便知道,大房应该是瞧着别人都放了鞭炮,没好意思没动静。
当然,这件事毕竟是张家的大喜事,公公和大伯子不至于这么没眼色,慢了一日肯定是有人阻止的,阻止的人是谁,罗美娘心里也有数。
瑶娘又悄声道:“这两日村里人问了刑先生,都知道你们家现在有三十五亩免税地的事情,你们回家这一趟应该有不少人上门。”
主要是张玉寒分家只分了几亩地,之后也没再置地,又知道他们大房嫂子跟他们家不睦,所以好些人都惦记上了。
罗美娘谢过瑶娘的消息,便出去了。
外头唐氏和村长媳妇都醉在一块了,村长媳妇尤其会说话:
“张家嫂子,二郎中秀才是个高兴事,你可得多喝几杯。”
“还有这肘子,也好吃,我还特地出去摘了些桂花撒在上头,我男人说,读书人都讲究一个折桂攀蟾,二郎以后桂榜题名,咱们村都为他高兴呢。”